春归

第54节(1 / 2)

正说着话,台下的烛火被熄灭,只有台上亮着光。一个女子袅袅婷婷从幕布后走出,诺大的舞台上,只站着她一人。她张口悲叹了声,随即扬起水袖掩面站在那,肩膀微微抖着。无盐镇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戏,一时之间竟都看傻了。

过了片刻,周遭想起鼓乐声,那女子放下水袖,真正唱起了戏。这会儿才看清她,脸上画着艳丽的颜色,神情随着戏文而不断变化、如泣如诉。春归不大听得懂唱的什么,却感觉心如刀绞,直听到如痴如醉。一曲终了,回身看看后面的人,竟有好些人在拭泪。

张士舟大喊一声“好~”,那字音拉的很长,竟也有顿挫,好似是为了配合刚刚的戏文。好字音落,一块银子扔到台上,那唱戏的女子面朝张士舟,莲步轻移到他前方,欠身做了个万福。台下人这才看清,这哪里是女子!这是一个男子呀!于是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叹声...

“唱的比京城的名伶还要好。”张士舟对春归说道:“你怎么认识这样一个神人的?”

“他来找我拜码头。”春归小声说道。

待看了戏,春归他们留下没走,人都散了才挑起帘子进了后面。月老板正在擦拭脸上的油彩,见春归进来,朝她笑了笑。

“唱的真好,张士舟说比京城的名伶唱的还要好。我没听过戏,只觉得伤心..”春归想了想,刚刚自己亦是几度落泪。

“喜欢听就日日来听,报我的名字。”

“....但我不想坐那撒钱的地儿....”

月老板闻言笑出了声,他收拾妥当,又变回了那个风流倜傥的男子,于他们一群人出了戏楼。

“忙活这一碗竟是有些饿了,要去吃一点吗?”月老板问他们。

阿婆和郎中摇摇头:“岁数大了,扛不住。我们先回去,你们吃。”说罢转身走了。

“还真有一些饿。”青烟摸了摸肚子,自打有孕后,她时常觉着吃不饱,夜里总还要加一顿,今儿恰巧到了无盐河边,还不如吃些再回去。

“不如我来作东,刚刚这位军爷出手阔绰。”月老板冲张士舟点点头。大家也都不喜寒暄,找了间馆子便进去了。

“我因着要唱戏,不大能饮酒。各位要饮一些吗?”月老板问他们。

春归连忙摇头,答应穆宴溪不与外人饮酒,不能说话不算话。

“好,不饮酒,咱们便饮茶罢!”说着要了一壶好茶。

“是宋为与你提起我吗?”午后那会儿见,他说他在东线听说过他,只有宋为在东线呆过。

月老板听到宋为的名字,皱了皱眉,而后点点头:“他常来听戏。扔银子比张军爷还要狠一些,久而久之,就成了朋友。”

“........”

“那你而今来无盐镇是来寻他吗?他前些日子回京城了..不知以后还来不来。”春归想着他既是来了无盐镇,想必是要寻宋为的,不巧的是,与宋为错开了一些日子。

月老板却摇摇头:“我们唱戏之人四海为家,未必是要寻谁,走到一个地方,搭台唱戏。想留就留,想走便走,之前听宋将军提起无盐镇上有个好春归,又恰逢想要换地儿,便带着班子来到了这。”月老板与春归豪不生分,春归这样的女子,与她也生分不起来。

“那你这回要在无盐镇呆多久呢?”张士舟问他。

“尚不可知,要看无盐镇留不留人。”

听他这样说,张士舟忽然笑出了声:“无盐镇最留人了,没见过比无盐镇更留人的地方。”他张士舟南征北战,到了最后,竟在无盐镇娶妻生子;甚至大将军在无盐镇与春归拜了天地,真的没有比无盐镇更留人的地方了。

月老板一双桃花眼笑了笑,而后举箸夹菜,他的手指,纤长雪白,竟是比女子还要好看几分。见春归盯着他的手看,便说了句:“我们唱戏的,讲究养手。手不好看的人不能唱旦角,你想,五大三粗的手指翘了兰花指,那得别扭成什么样?”

“也十指不沾阳春水吗?”春归好奇的问他。

“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他说罢吃了一口东西,吃东西也是细嚼慢咽,就那么一小口,生生嚼了许久,怕他们觉得别扭,又张口解释道:“也要注重仪态,否则上台一个五大三粗的旦角,听戏的人要疯的。”

原来唱戏是这样辛苦,春归看着他,不禁同情了几分。

第84章 千里寄相思(五)

几人吃完饭便散了, 张士舟带青烟回去歇息, 月老板送春归回医馆。

二人都不大说话, 不知为何, 春归觉得他看起来有几分悲伤。

“有适合清早吊嗓子的地儿吗?”月老板突然开口问她。

“吊嗓子?”春归不知何为吊嗓子,只得问一句。

月老板笑了笑:“吊嗓子就是...”他停下站直了身体,端起了架子:“咦咦咦~~呀~呀~”他的声音穿透一片夜幕, 直冲上天空。

春归听傻了, 张着嘴愣了许久才开口:“这吊嗓子声音可真大, 清晨吊,还不把孩子吓哭。不如就去我每日遛小鹿的山脚,那里极安静,没有人, 清晨空气也好。就是入冬了, 有点冷...”

月老板点点头:“那我便去山脚下吊嗓子,初来乍到, 对无盐镇不甚熟悉, 春归你改日有空带我逛逛吧?”

“你要与我做好友吗?”春归看他表情真挚, 径直问他。

月老板愣了愣, 随即点头:“是了, 我想与你做好友。你可愿给我这个机会?”

春归点点头:“愿意的。你唱戏太好听,以后你要多唱给我听。可是我们做好友要知道彼此的名字,我□□归,你除了月老板,可还有别的名字吗?”

“月小楼。我自打记事起就在戏班子里, 师父给我起的名字叫月小楼,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的月小楼。”月小楼说道这里,竟自嘲的笑了声:“我这名字,听起来就像戏子的名字。”

“你的名字真好听。”春归发自内心的说道:“我的好友名字都很好听,青烟、小楼..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你的名字很好听。”

月小楼听春归这样说,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宋为说春归是世上最暖的女子,宋为没说谎。他点点头对春归说道:“那我先走,明日一早我就去吊嗓子,去山脚的路是向这边走吗?”他的手指直直的指向城门方向。

春归看他似乎有些迷茫,叹了口气道:“你住哪里?明早我去找你,带你去山脚,去一次你便记得了,后面不会迷路。”

“那便多谢春归了。我住在将军府隔壁的院子。”

“好,我明日去找你。回见啦!”春归说完撒腿跑进医馆,看到郎中在写方子,连忙凑过去看,看了半晌,听到郎中开口问她:“治什么的?”

春归想了想:“自然是治痢疾的。”郎中满意的笑了笑:“我徒儿要出师了。教会徒儿,饿死师父。你出了师以后师父就不给人瞧病了,不来养我。”

“那有何难?”春归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钥匙:“知道这是什么么?将军府的私库!别说一个师父,就是十个我都养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