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刚下山,山下与山上不一样,好多事要从头学起,就耽搁了相看人家。镇上倒是也有人来提亲,只是那会儿一门心思为生计奔波,就没大想这些事。”春归倒是实在,一句诳语没打,在成亲这件事上没有必要骗人。
“这几年都学什么了?”穆老将军听她说学了好多事,便捡起这个话头问她。
“从前是不识字的,下山有跟教书先生学了识字;还跟医馆的郎中学了医;有一段日子银子短的紧,又随人去走了镖..眼下与阿婆开了一个面馆,还与至交合开了一个成衣铺子。”
穆老将军看出来了,这女子不藏拙。她不藏拙。不识字这种事也随便拿出来说,若是真嫁到穆家来,未来到了场面上,不免会被人嘲笑。这样想着,对这门亲事又抗拒了几分。本来看春归这等姿色,觉着不行就做个妾,然而妾也是要应酬的;做个通房倒是无碍。
“说到教书先生,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新科状元欧阳澜沧也是无盐镇人。春归认得他吗?”欧阳来过穆府两次,穆夫人对他有印象,一个彬彬有礼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穆夫人对他印象十分好。
“小女的字是随欧阳先生习得的。”
“那春归倒是比其他人幸运,随状元识字。”
“是了,欧阳先生教的好,也加之小女聪慧异常..”春归忍不住夸了自己一句,把穆夫人逗笑了。她整日里与京城大家主母和小姐打交道,大家恨不能端到天上去,平日里说话也是透着三分假,你夸我一句,我要连忙摆手见笑见笑了。哪还有春归这样的女子,自己夸自己。她几杯酒下肚,小脸红扑扑的,就连穆夫人都想伸手捏一把。打心眼里喜欢这女子。
言语无状。穆老将军又在心中斥责了春归一句,于是不再说话,一个人喝闷酒。春归怎会允许他喝闷酒?脸凑过去小声道了句:“伯父,划拳吗?”
“.…………”
她这一说,穆老将军心里倒是有些痒,京城喝酒讲究多,只有出征之时跟部下在一起喝酒才能不拘小节,而今这春归提议要划拳,他倒是要看看她能划成什么样,于是点点头,伸出了手。
春归小脸皱了皱:“可是小女只会无盐镇的划法…”
“划吧,会。”穆老将军南征北战,自是知晓无盐镇如何划拳。
春归一听高兴了起来,伸出了两个拳头,二人互看了一眼,便一计定中原,五魁首六六六的胡乱喊了起来。穆老将军与春归都有些坐不住,二人划着划着就站了起来,谁输了谁喝酒。春归让了穆老将军几杯,紧接着就连赢了七回,又让他两杯。穆老将军许久没这样痛快了,一坛女儿红很快见了底,摆摆手叫下人又拿一坛。
穆夫人和宴溪对望一眼,示意宴溪管管春归,本来你爹就不喜她,这会儿倒好,划上拳了,还想不想娶进门了?宴溪倒不在意,春归就是如此,要让春归一言不发吃完这顿饭,还不若让她这样吃开心。笑着看春归划拳,偶尔还拿帕子为她擦擦汗。
穆老将军痛快了,抬眼看看喝的满脸通红的春归,心道这女子性情好,做宴溪通房可惜了些,做个妾也勉强可以。这样想着便觉着自己对得起春归了,与她划拳更尽兴了。二人直玩到半夜,穆老将军是真的有些醉了,含糊不清说了句:“改日再来划拳。”
春归扶着桌子站的溜直,舌头有些大的说了句:“得嘞。”
穆夫人对春归说道:“今儿这么晚了,就别走了。命下人收拾一间房,明儿醒醒酒再走。”说完急吼吼去扶穆老将军回卧房。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宴溪和春归两人,宴溪伸手捏了捏春归脸,把她往自己怀里带:“跟我爹划拳?真有你的。”
“左右他不喜欢我,还不如吃的痛快些。”春归其实心里有些委屈,穆老将军的神色她看的清楚,无非是觉着自己高攀了宴溪。即是如此,还端着做什么,痛快一些,大家都开心。
“你倒是不傻,能看出老爷子不喜欢你。他喜不喜欢你,我都要娶你,你不要在意。”宴溪拉着春归的手向外走:“带你看看我的卧房,睡了二十年了。”
“不。”春归抽回自己的手:“不能去你卧房,不合礼数。”
“又没让你睡里面,有什么不合礼数的?走,随我去。”宴溪说完拉着她的手,结果发现小春归晃了两晃,分明是醉了。“有后劲儿了?头晕不晕?”
春归点了点头,手不由自主去解扣子,被宴溪一把按住,恶狠狠的凶她:“你给我老实点!”说罢不顾她挣扎抱起她送到穆夫人准备好的客房。
宴溪喜欢春归醉酒,仅限于春归与自己喝酒。她醉酒之时别有一番媚态,令人欲罢不能。但今日不成,若是今日在穆府里忍不住了,娶她之事就更难了。教下人打了水,为她擦了脸,而后去烧水沏茶,又逼着她灌了一壶茶。
收拾妥当搬了把椅子坐在她门外守着,生怕她夜里难受下人照顾不好。
穆夫人安顿好穆老将军,招下人来问:“少爷和春归呢?”
下人回道:“春归醉酒了,少爷守在她门口。”
穆夫人笑了笑心道:倒是个会疼人的,这是真入了心了,不然换个女子他都不带这样妥帖的。她今日终于见到春归,心里觉着很舒畅,这春归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喜庆,何况还救过自己儿子的命。老头子就说不准了,何况就算过了老头子这关,皇上那关更难。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好事多磨呐!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评论里我的天使们质疑月小楼把宋为强行掰弯了,我直着急,但是秉着坚持不剧透的原则,请宝贝们再看看...
本文差不多45万字,掐指一算,再有20日左右便完结了。
最近拖延症发作,欧阳的预收文案迟迟没放出来,还有另一篇文也未放出来..本周一定要放出来。
最后,请大家爱护自己的腰,腰椎手术可谓惨绝人寰,几根钢钉打到你的脊柱里,术后是漫长的发烧和神经痛,以及...重度不能自理。所以宝贝们,爱自己呀!
第98章 身在此山中(十)
春归感觉到一个温帕子在抹自己的脸, 迷迷糊糊睁开眼, 看到月光倾洒满屋, 宴溪正低着头给她擦脸。抓住宴溪的手:“怎么不睡?”
“担心你喝多了难受, 为你擦擦脸,明儿睁眼了能舒坦些。”宴溪回握她的手:“下次不许这样喝酒了。”
“嗯…好…”春归低声应他,看到月光照在他的脸上, 照的他温润如玉。春归喜欢的不得了, 用两只手捧住了他的脸, 又仰起头亲了他下巴一口:“怎么生的这样好?”
“不是说不许亲昵?”宴溪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抽走,又偏过头去咬她手指,春归嗤嗤笑了声,而后坐起身把宴溪拉到床边坐下:“快坐下与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说吧!”宴溪扯开衣摆端坐在床边, 等着春归与他说话。
春归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 忍不住坐过去抱住他一直胳膊摇了摇:“你莫生气。我不是贪杯,真的只是想令你父亲开心些, 当然, 我的确是有一些馋酒。你说你不在我不许喝酒, 你走这几个月, 我当真是没喝过..”
“没喝过?”宴溪眉头挑了挑。
“.……喝过…两回…但那时跟郎中和张士舟。”春归靠在宴溪肩头, 像一只迷途的小鹿:“答应你以后不喝了,除非你点头。”
“这么听话?”宴溪捏了捏春归的脸,触感细腻软糯,忍不住又捏了捏。竟然捏不够,转过头去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又去寻她的唇。与她纠缠好一阵才放开她,二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宴溪狠狠的揽了一下春归的腰:“真想现在收拾你!”
春归脸红了红,复又靠在宴溪肩上:“到了就被你生拉硬拽去了私宅行禽兽之事,见面这么久还没好好说过话。这次出来阿婆叮嘱我,不许与你吵架,不要着急回去,要善待你。可是这里离无盐镇那么远,我整日提心吊胆,生怕阿婆有什么事。所以我想着,再呆几日就往回赶了。”
“多呆些日子不行吗?京城那么些好玩的好看的,我带你去看看。等出了正月,我寻了辙子与你一道回去。”好不容易见了面就要回去,宴溪心沉了沉:“自打离开无盐镇,感觉自己跟孤魂野鬼一样,每日心里惦记着你,生怕你被谁勾走了。张士舟那个王八蛋那封信写来,我当时就疯了。春归,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在我心里有多重?”
“多重?”
“比我自己还要重。”
“傻子。穆宴溪是二傻子。你怕什么呢?我若是那么容易被人勾走,你走的那三年我不被人勾走,与你私定了终身才被勾走,那是人干的事儿吗?即是私定了终身,就代表心里有你,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