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大脑飞速运转,挨个数给方玉瓷,“景通元年,章嫔难产而亡;景通三年,王婕妤风寒而亡;景通八年,姜才人、李贵人出痘而亡;景通十三年,先皇后久病难医而亡。”
“娘娘在后宫与人为善,章嫔、王婕妤、姜才人和李贵人都与娘娘没有矛盾,至于先皇后……”
方玉瓷将白露说的几个人名依次在脑中思考一番,章嫔、王婕妤、姜才人和李贵人的确都和她没有过任何矛盾,这四个人也都是不得宠的,最起码比不上她得宠,因此程运没必要对她们下手。
至于先皇后……方玉瓷一脸紧张地看向白露,“你说先皇后去世,不会是程运他动的手吧?”
白露被吓了一跳,这才明白方玉瓷在担心什么,连忙说道,“娘娘您放心!程运他没这个本事!”
“而且我知道程运那个人胆子大,生怕他给娘娘您招祸,一直把他盯得死死的。”
“程运自己也不傻,放眼整个后宫,有谁能挡住娘娘您的路啊?一个也没有。所以程运犯不着对谁动手,顶多收拾过几个想争功冒头的小太监。”
方玉瓷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小太监也不行啊……程运手上不会有小太监的人命吧?”
白露刚想说没有,但是转念一想,程运手上就算真的有小太监的人命,也未必能让她知道。
白露虽然一直牢牢盯着程运,但也只顾得上盯着程运对先皇后有没有什么动作,对其他嫔妃有没有什么动作,哪里顾得上盯着程运对手下的小太监做过什么?
如果程运真的对先皇后、对其他妃嫔下手了,万一东窗事发,那就是娘娘的错。就算不是娘娘指使程运做的,也会人人都以为是娘娘指使程运做的,到时候娘娘倒了,他们整个宫的人都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但是程运下手整治自己手下的小太监们,无论是整死了还是整残了,这个锅都扣不到娘娘身上,即使事发,也是程运一个人的事。
因此白露根本不会盯着程运这些小动作。
白露想了想程运的人品,还真不敢为程运做保,只能对方玉瓷说道,“娘娘您自己问他吧。”
方玉瓷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脑中已经有了章程,“既然要审程运,那就要尽快!”
“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我们找到他之后立刻就开始审他!”
无论程运多聪明多有心机,突然从古代来到现代,睁眼看到完全不同的世界,也必定是要心神震荡一番的。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利用好她和程运的信息不对称,趁着程运震惊之下无法思考的时候,方玉瓷相信自己能问出实话。
否则等到程运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了解现代社会是怎么回事,方玉瓷担心程运在古代做过的事情,她真的一件都问不出来了。
她和程运都已经身处现代,再也无法回到古代,方玉瓷再也找不到任何证据,程运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主动承认。
但是方玉瓷觉得自己一定要弄明白真相,她穿越古代十几年,最引以为豪的就是自己保持住了本心,双手从来没有沾过一滴血。现在她必须要弄明白,她手下的宫人有没有犯下过什么恶行。
方玉瓷找到程运的时候,他正独自在一个单身公寓里。
方玉瓷和白露对视一眼,看懂了彼此的想法,程运独身一人挺好的,方便她们施展。
方玉瓷和白露敲门,程运开门让两人进来,看到两人的时候神色满是震惊,“娘娘?白露?”
方玉瓷和白露默契十足地上前,一左一右,分别架住程运的两个胳膊,拖着程运走到公寓的窗户旁边,让程运往下看。
程运的公寓在十八楼,这样的高度对方玉瓷这个现代人和白露这个已经基本适应了现代生活的古代人都没什么,但是刚刚穿越过来的程运看了一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程运双腿一软,如果不是方玉瓷和白露两人在旁边搀着他,程运立刻就跪下了。
方玉瓷板着一张脸,对程运说道,“程运,你已经死了,现在身处阴间十八层地狱。”
程运根本不敢往下看,站在十八层的窗户旁,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天上的云彩,地上的人小的像是虫蚁一般。
原来十八层地狱的十八层,竟然是地上的十八层,不是地下的十八层……程运在心中默默想到。
“我现在是阴间孟婆,念在你我前世阳间有一场缘分,我可以帮你在判官面前说两句好话,让你在阴间少受刑罚,来生投个好胎。”
“但是你必须先对我如实招来,前世你都曾犯下何等罪孽。”
“你前世的一切罪孽与功德,一笔笔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丝毫瞒不过判官。假如你对我隐瞒,我不知你究竟犯下过何等罪孽,为你求情时惹怒了判官――”
方玉瓷说到这里,程运立刻跪下磕头,“娘娘……不,孟婆娘娘,奴才如实说来,半点不敢隐瞒!”
“奴才十二岁时,爹娘想送奴才进宫当太监,但是奴才不想净身,于是哄骗了十岁的弟弟净了身,爹娘只好将弟弟送进了宫。”
“没想到两年后,奴才爹娘都没了,奴才没了活路,最终还是进宫当了太监。奴才在宫里站稳脚跟后打听弟弟的消息,才知道弟弟半年前就没了。”
程运寥寥几句话,就让方玉瓷心脏一阵抽痛,几乎喘不上气来。
方玉瓷靠着后宫十几年练就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勉强维持住脸上的严肃表情,“这算是第一桩。”
程运继续说道,“然后就是奴才进宫两年后,被分配到娘娘宫中,那时娘娘宫中有个太监叫韦昌,在娘娘面前是排的上号的人物。”
“奴才看准娘娘心善,叫了一个小太监,许诺给他大好前程,故意惹怒韦昌,然后在韦昌罚小太监的时候,设计让娘娘看见。娘娘从此果真厌恶了韦昌,不再让他管人,让他去做洒扫的活计,奴才才在娘娘面前冒出了头。”
“奴才是真的准备等到自己混出头了,给小太监一个好差事的,没想到小太监在那次受罚中伤了膝盖,从此站着当差都困难,于是被逐出皇宫,自此再无音讯。”
“小太监手里既没钱,也无家可归,最后的结果无非是流离失所,冻馁而死。”
程运以头触地,涕泗横流,自己主动说道,“这是第二桩……”
最终程运一共供出了自己上辈子犯下的六宗罪行。
“奴才一辈子,害死的人命一共有六条。”
方玉瓷问道,“确定没有隐瞒和遗漏?”
程运发誓道,“绝没有了!奴才临死前躺在病榻上,日日夜夜都在回想自己一辈子犯下的罪。奴才保证没有丝毫遗漏,更不敢有丝毫隐瞒!”
年轻的时候,那些事情程运眼睛眨也不眨地就做下了。十二岁的时候,如果他不骗弟弟去挨一刀,自己就要挨那一刀,当然最后他还是没有逃过,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但是程运不认命,就是做了太监,他也要做最有权势最风光的太监,他要是不把韦昌弄下去,他自己怎么爬上来?至于那个双腿废了被逐出宫的小太监,也是那个小太监自己没福分,怪不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