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惜朝出宫门的时候,贺明睿已经等在马车里了, 看到他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慢, 都等你老半天!”
“大皇子舍不得呗。”贺惜朝随口回了一句,便上了马车。
可进来了才发现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地塞了东西, 他没处落座。
而贺明睿还手脚摊开占了好大一个位置, 看着他炫耀加奚落说:“姑母也舍不得我,瞧, 送了好些东西才肯放我出宫。倒是你还真是一身轻松,怎么进宫就怎么出宫, 大皇子舍不得也该表示表示呀。”
贺惜朝问:“让不让地方?”
贺明睿哼了一声, 想了想说:“不让。”
贺惜朝点了点头,转身出了车厢问贺祥道:“除了这辆还有其他坐的地方吗?”
贺祥为难着说:“惜朝少爷, 没有了, 就一辆车,您要不委屈一下,马上就到府上了。”
委屈?
贺惜朝眉毛微微一动,转身回了车厢里。
贺明睿看他又回来了, 忍不住得意道:“你要是求我, 我就给你腾个地儿。”
“幼稚。”贺惜朝说完,打开车窗, 拿起手边的一个锦盒就从窗子扔去出, 接着一个包裹, 一个小箱, 凡是他能拿得动的, 毫不犹豫地都喂了窗子。
贺明睿起先愣了愣,在贺惜朝扔到第三个的时候,顿时他的咆哮声差点掀翻了车厢。
“贺惜朝!你个野种!你敢!给本少爷放下!”
贺祥一惊,连忙打开车帘,只见里面六岁跟七岁的已经搂在一起打起来了,互相扯着对方领子,贺惜朝手动弹不了,可他的腿还想踹贺明睿的关键部位,眼神冷得很,那股凶狠劲吓了贺祥一跳,连忙进去将两个祖宗拉开来。
“你放开我,本少爷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野种!”
“啊哟,大少爷,您难道忘了国公爷跟您说的吗,这话不能说呀!”贺祥驾住贺明睿劝道。
贺明睿真是气疯了,“凭什么不能说,这里没有外人,有本事你去告诉祖父!跟他和解,下辈子吧!”
车厢清空了一小片,贺惜朝于是不再搭理贺明睿,安稳地坐下来,还不忘对贺祥嘱咐一句,“看好了,别放过来咬人。”说完眼睛一闭,养神。
贺明睿简直气地七窍冒烟,恨不得冲过去掐死他。
然而贺祥却牢牢地抱住他,苦笑道:“这还是在车上呀,大少爷,您就别闹了,回头国公爷知道还得训斥,吃亏的是您啊!”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贺惜朝就是面对魏国公都敢直接怼,贺明睿在他手里根本走不过一个来回。
可是失去理智的贺明睿不是这么想的,他的怒吼声一直持续到魏国公府门口都没停止过。
马车到国公府门前停了下来,贺惜朝睁开眼睛问:“到了?”
贺祥无奈道:“到了,您下车吧。”
贺明睿大概骂了一路,口干舌燥,就一双眼睛还瞪着他。
贺惜朝直接无视,尽自下了马车,回头还说:“祥爷爷,跟祖父说一下,下次分开来比较好,毕竟蠢货是会传染的。”
“贺惜朝!”
“惜朝少爷快走吧,老奴知道了,一定传达给国公爷。”贺祥努力困住要扑上去咬几口的贺明睿,恳求道。
贺惜朝耸了耸肩,带着他的小包袱,下了马车,施施然地朝安云轩走去。
贺惜朝在宫里,除了私下里日常敲打刺激萧弘以外,是一个乖巧软萌的小包子。
可一旦回到魏国公府,就跟个刺猬一样,谁挑衅他就刺谁,当家魏国公已经满手血了,对他毫无办法。
所以这个提议,魏国公听到贺祥禀告就同意了,“以后两辆马车,让他们各走各的。”
贺祥心有戚戚,连连点头。
魏国公深深无奈,也有些担忧,贺明睿明显跟贺惜朝不是一个段数,将来贺明睿当家,能降地住贺惜朝吗?
晚上,魏国公按照惯例招了贺惜朝过来,询问大皇子的情况,特别是那场宫内外特别关心的,萧弘没抄完,没背出结果被没收了所有小东西的事。
“您放心吧,大皇子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今天还向皇上表决心要好好读书呢。估摸着这么长时间皇上气也该消了,东西会还给他的,事儿就过去了。”
贺惜朝说得轻巧,可魏国公深知萧弘的性子,嘱咐道:“你盯着他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别三天热度又备懒了。”
“孙儿晓得。”贺惜朝笑眯眯地答应了。
心说他敢偷懒试试?
“嗯。”这一声之后,魏国公没话说了,他看看贺惜朝,后者扬着小脸也回望他,相顾无言半晌之后,贺惜朝瞧着魏国公不断捋胡子的模样说:“祖父,您还有话要交代的吗?”
“暂时没有。”
贺惜朝点了点头,“您若没有,孙儿这儿倒有一件事得拜托您。”
魏国公一听,立刻就联想到了方才贺祥的禀告,心说这臭小子是半点都不吃亏,还得来告状,于是不等他说话,便道:“今日你与明睿之事,老夫已经知道了,明睿不懂事,我会教训他的。你的提议也好,今后你们兄弟俩分开走。”
闻言贺惜朝脸上露出惊讶来。
魏国公不悦道:“这是什么表情,老夫就算心有所偏,也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谁是谁非,老夫看得清。”
贺惜朝简直乐了,他眉眼一弯,大方道:“您最公正公平,惜朝知道的。”
“少灌迷魂汤。”
“肺腑之言,您受之无愧。不过这事儿呢,惜朝觉得还是别追究了,反正我也没吃亏,就当没发生过吧。”
这下轮到魏国公惊疑了,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度过,别私底下讨回来。
贺惜朝一眼就知道魏国公想什么,哼哼了两声道:“您放心吧,说不追究就不追究,想想您就算训斥堂哥一顿,也不可能让他与我和平相处,反而惹得他怨怼更深,更要招惹我,我虽然不怕,可也觉得烦,万一……有个什么,您也为难,是不是?”
这虽然是个大实话,可听在耳朵里却不舒服,贺明睿毕竟是魏国公最疼爱的孙子,被这样看轻,真是又可气又无奈。
而贺惜朝还一副无辜的模样,似乎在说是你要听解释的,我实话实说而已。
魏国公深吸一口气,“好,这事过了就不谈,那你想说的又是什么事?”
贺惜朝正色道:“是关于籍贯,既然您都认回我了,这落籍也该尽快帮我落到京城才是。”
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魏国公还是疑惑贺惜朝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然而一转眼,他明白了,“你要科举?”
“是啊,今年的院式是来不及了,孙儿只能等到两年后才能考秀才,明年就先取得童生资格吧。”
说这话的时候,贺惜朝面色淡然,显然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小小年纪,想得比谁都远。
魏国公想到这里心情有些复杂,像豪门勋贵如魏国公府,子孙后代是不必上那科举独木桥,自有蒙阴恩职可授,轻轻松松就能当官。
贺明睿是将来的魏国公,他无需要操心这些,更没想过考科举。
而贺惜朝,既然是皇子伴读,在魏国公的打算里求皇上一个恩典并不难。
可就如贺惜朝之前对萧弘所言,不入翰林不进内阁,内阁是真正皇帝倚仗的肱骨之臣,权臣所在。而翰林院,只有靠着真才实学一步步从从院试、乡试、会试、殿试这样考上来的,前几名才能进去。
含金量非常高,不论寒门还是权贵,谁不希望自家后代能考上金銮殿,让皇上亲手点个两榜进士出身?
简直是无上荣耀啊!
魏国公一点也不怀疑贺惜朝的本事,他既然这么说,便一定有把握。
可不知为何,心中又有些惆怅,因为这是贺惜朝自己决定的事,没有商量,也没有求建议的意思,他只是通知魏国公罢了。
魏国公心里一叹,没有为难,“趁着衙门没封印,明日就让贺祥去办了。”
“多谢祖父。”
魏国公摆了摆手,“你肯上进,我很高兴,需要什么,尽管提。”
贺惜朝想了想,摇头:“没什么要求,明日我想去书市看看,趁着店铺还开着我去掏几本书。”
“也好,待会儿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有什么想买的尽管买便是。”
一百两,真是大方,贺惜朝自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么大数额的银子,魏国公府果然财大气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