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寅时未到贺惜朝就被李月婵给挖了起来。
洗漱打扮, 吃上状元饼, 拜了文曲星, 然后被送进了车上。
贺惜朝睡眼朦胧地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考场。
天还未亮,不过考场外却已经人满为患, 大多都是来送考之人。
贺惜朝从车上下来, 贺祥将他送到考棚前,寻了一个地方,嘱咐道:“这里拐角,人不多, 惜朝少爷小心别人冲撞,老奴跟阿福就在前面, 有什么事您尽快唤我们。”
贺惜朝接过阿福递来的考篮,点了点头,“好。”
“少爷文曲星下凡, 定然能高中,老奴等您的好消息。”说着贺祥跟边上的考官模样的打了声招呼,指了指贺惜朝,后者惊讶了一下,然后点了头。
寅时一到,开始点名。
贺惜朝跟着人前进, 点到他时,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大概没想到还有年纪这么小的考生, 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贺惜朝对了姓名、籍贯、面貌、年纪等, 考官盖了章证实身份后,由小吏检查了考篮并搜身,最后放入了考场。
还真是来考试的,众人惊讶地互相询问。
“这孩子是谁家的,这么小也来考试?”
“太狂妄了吧,记得之前最小的年纪也该十二了,这才多大。”
“叫贺惜朝,听说过这样的神童吗?”
“没有,是不是哪家子弟来下场试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贺惜朝抬起头微微一笑,没说话。
倒是跟在他身后一个年过半百的童生,看着他不住的摇头叹息。
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后生可畏!
进入考场,核对了姓名,一人一个单间。
击云板之后,全场肃静,然后考官开始发试卷,一天时间答题,天黑交卷。
贺惜朝接了考卷,看了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打开考篮,放好笔,研好墨,他做的慢条斯理,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思路也就有了。
院试不比会试、乡试,题目大同小异,贺惜朝做过不少类似的卷子,又有谢阁老点评,不一会儿就破题完毕。
巡逻的考官带着差役经过他的隔间,别人还在抓耳挠腮的时候,这孩子已经润笔着墨了!
等别人开始下笔的身后,他将卷子收到了一边,拿出春饼和水壶,开始用午饭!
这一看就知道不是胡来就是有才。
主考官礼部侍郎听着同僚谈论,不免好奇来看看。
别人不知道,他是清楚这个孩子来历的。
没办法,两年前大皇子为了他闹翻两任上书房师傅,那动静实在太大了些,作为礼部侍郎他听了一耳朵对贺惜朝无礼骄纵的评价。
如今这孩子是这场院试,乃至历届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他不得不多做关注。
然后他就发现等别人好不容易松口气,总算能安心填肚子的时候,这孩子已经趴在板桌上睡了一午觉。睡醒之后就开始整理篮子,收拾笔墨,将写有自己姓名的浮签解下,时刻准备着好走人了!
看他全程气定神闲的模样,礼部侍郎对他的那张卷子是真的很好奇,很想问问考得如何,不过考场纪律生生忍住了。
一直到最后,击云板再次响起,收卷,清场。
贺惜朝交卷的时候,还对他笑了笑,然后挎着小篮子带着自己的出场排跟其他考生一起离开。
一连两场皆是如此。
全程就两个字可以诠释他:淡定。
考完回家,沐浴洗漱,用晚饭。
贺惜朝虽然不惧任何考试,但也认真对待,这两日他并没有关注其他。
待考试落定,他才记起贺灵珊。
夏荷禀告道:“奴婢打听到,溧阳公主府回了话,说大小姐八字相符,要来下定,听说和老妇人日子都订好了,可是国公爷没答应,说因为是头个孙女,很重视,也要着人去问问八字吉凶,把日子往后延了。”
这日子往后延,而不是取消掉,说明魏国公并没有完全相信贺灵珊的话,八成私下里去调查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只要确认詹少奇行为不端,这桩婚事就不会成。
他虽然跟大房关系不近,可毕竟是爹唯一嫡亲的侄女,能拉一把是一把吧。
三日后,放榜。
阿福一早就蹲守在考场外,看着考官前来,立刻将大半个春饼塞进嘴里,抬手一抹跟众多蹲榜人一起往前挤,仗着敏捷的身手挤开里三层外三层,终于到了榜下。
他也不需要在到处找,直接抬头看榜首。
京城贺氏惜朝,年九,就是了!
“中了,中了,榜首,是榜首,少爷是榜首!”
阿福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崇拜贺惜朝过,九岁啊!听着旁边人说的,大齐乃至往前几个朝代就没有这么年幼的秀才老爷过,还是榜首呢!
他一路吵吵嚷嚷地回来,沿路各院都惊讶不已,知道安云轩的那位惜朝少爷去参加院试,大伙儿都以为不过是去试试,没想到不仅考了秀才,还是第一名。
真的假的?
“我亲眼见到的,不会有错,我家少爷的名字就在头一个,九岁!”
他咧着嘴,骄傲地仿佛是自个儿考上了一般。
李月婵听到这个消息,一把将被吵醒的贺惜朝抱紧怀里,眼泪刷刷刷地留下来,“惜朝,娘不是在做梦吧,娘真高兴,你爹在天上看着也一定也高兴,娘……”
她说不出来了,抱着贺惜朝哭得不能自已。
贺惜朝蒙圈地反抱李月婵,安慰道:“这不是好事情吗,您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儿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我想起你爹……他,他要是还在,该多好……”
说起贺钰,贺惜朝沉默下来,只能搂着他轻轻拍着说:“这只是第一步,儿子运气不好,下一届的乡试在三年后,算算时间,乡试后的会试得再过个三年,那个时候儿子刚好十五岁。娘,现在高兴成这样,以后我中举,中进士,您不得乐疯了?”
李月婵用帕子拭着眼睛,又哭又笑:“你真是不怕闪了舌头,举人,进士哪有这么好考。你爹也算天资聪颖,也不过是个秀才。”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自然比我爹优秀,娘,你放心,等我中了进士,做了官,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们了,您再等我几年。”
李月婵听到这里,眼里又是骄傲又是……她咬了咬唇,问:“惜朝,你真的想好了吗?国公府真的都不要吗?魏国公对你很重视,你如今是秀才,他怕是会更器重你,惜朝,这里是你爹的家,本该有他的一份呀!”
这几年随着贺惜朝崭露头角,李月婵的心思便开始起来了。
贺惜朝不得不打消它,“娘,在爹跟您离开的时候,他就放弃了属于他的一份,儿子没脸也不想去要。”
李月婵顿住了,别开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