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都这么晚了,看样子我们得白等一场。”有人失望道。
“十日前也没来,唉,为什么就不能提前说一声,让我们这样干等着,姿态也未免太高了吧!”一个书生埋怨道。
此言一出,罗黎顿时看过来,“兄……兄台这话……不对,先生只说……偶……遇到可以请教,没……没让我们等……”
罗黎说话听在耳朵里实在太累,有人听不下去便附和道:“我等也是真心求教,临近乡试,总希望能再抓紧一些,贺先生才高八斗,他倒是不怕,可……也该稍微替我们着想一下呀。”
“是啊,是啊!”
罗黎的脸顿时涨红了,他说:“不……不是,你们也太……太……太……”越急,他越结巴。
旁边一个年龄相仿的书生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脸色一正,讥嘲道:“你们也太得寸进尺了!贺先生凭什么得为我们着想,是他兄弟还是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他能放下身段遇着了耐心给我们解惑指教,已经难能可贵。一没给束脩,二没端茶倒水为他鞍前马后,他不指导我们也是应当,哪儿来的那个脸皮,亏的是读圣贤书!”
此书生利落的嘴皮说得当场众人哑口无言,罗黎激动地看着他,狠狠地点头,“兄,兄台说得对。”
“兄什么台,我比你小。”书生鄙视了他一眼,“哼,若是靠你给小贺先生争辩,先生都被唾沫给淹死了!”
罗黎被骂了也没生气,反而憨笑地挠挠头。
正说着,身后传来清脆的击掌声,“说得好。”
众人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一回头,只见贺惜朝就站在他们后面,赞赏地看着那书生。
“贺先生来了!”
一个人一喊,书斋里面听着响动,脚步声顿时响起,纷纷涌上了二楼。
而门口的这些人看到他,有的心虚往后缩了缩,有些崇拜地满脸激动,特别是被贺惜朝赞赏的书生,之前的镇定全然不见,眼里冒着星星眼,就差扑上去。
“今日本不想来了,不过友人请客吃饭,恰巧离这儿近,就溜达着过来消消食,没想到呀……”贺惜朝笑眯眯地望了一圈,“大家赏脸给了先生的称呼,我觉得却不太合适。惜朝年纪小,能力有限,可担不起教书育人的责任,万一这考不好怪罪过来我可就里外不是人了,所以……”
他的眼神最终落在起先冒头嫌他姿态高,不够善解人意的那些书生身上,温度一降,冰冷地说:“不是你们的爹,更不是你们的祖宗,考不考得好关我屁事,强行塞责任过来的,都上了我的黑名单,就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担当不起!”
贺惜朝毫不客气揭了他们的脸面,让这些书生脸红羞愤,怒道:“贺惜朝,你……”
“别用这种不忿的眼神看着我,愿意与各位讨论切磋是因为我乐意,来不来随我高兴,你们管不着,既然是来求教的,那就把腰弯一弯,恭敬一些。没落的一分好处,还得受埋怨,我吃饱了撑的?”
“就是,贺先生愿意给我们解惑,那是荣幸,不愿意,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对啊,就是书院里的夫子也没贺先生讲得好,贺先生都没要什么回报,说来还挺惭愧。”
“贺先生别生气,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一直在这里等您,您什么时候来都行。”
……
人啊,有时候真不能太善良,便宜多占了就理所当然了。
贺惜朝扬了扬眉,抬脚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道:“我忙得很,休沐的时候就想做些轻松的事,大家想听就来,一切随缘。”
大家跟着他往二楼而去,徒留下几人站在原地,接着一甩袖愤然离去。
书斋毕竟是买书看书的地方,人多嘈杂也不行,掌柜的当机立断,整理出了二楼,摆了桌椅,让求教解惑都在二楼进行。
贺惜朝一到,人一满,就封了二楼不给进,所以提前占座也是很有必要。
既然是贺惜朝来讲解,哪怕他年纪最小,可也有一师之名,书生们跟他兄弟相称自是不合适,最后都恭敬地称呼一声先生。
在场的几乎是对乡试没有多少把握,又没有好师傅教导,才会抓紧一切机会求教,所以资质上欠缺了一些。
通俗点讲,就是没开窍。
小贺先生时间有限,耐心不多,还全程免费。再要想有个好脾气是不可能的,往往直截了当地点评,不会委婉全脸面。
特别是罗黎,初见贺惜朝温和耐心的话语印象太过深刻,等到第二次,他就知道为何萧弘当初那么不忿,贺惜朝的毒舌不客气起来简直让人羞愤到死。
罗黎被他挑剔地简直怀疑人生,可无奈谁叫贺惜朝说得一针见血,所以哪怕字字锥心也得含泪听下去。
幸好,难听归难听,疑惑总是被解开了,甚至若是贺惜朝心情好,还会好好指导一番,教授一下如何破题如立题,取长补短,这个时候底下的书生便挥洒墨水奋笔疾书了。
要知道这种指导一般人可听不到。
举人这一考试,加入了策论。破题,立题这些基本功便不说了,如何写好一篇策论,观之言而有物不空洞,却是多数人的难点。
策论的中心便是立意,符合当下国情国礼谭述自己的观点并加以论证或给出解决方案,完成这三步便是一篇有内容的文章,忌讳却又最容易犯的就是泛泛而谈。
朝廷选人无非为了做官,做官就是要干实事,为百姓做事。
此时的书生都明白读万卷书的重要性,可却少有真正去体验一下民情之人,或是离开那一亩三分地,去游历见识一番。想想都脱离了群众基础,怎能写出一篇真正于国有效的国策来?
萧弘让贺惜朝当做储君来培养,也脱离不了务实二字,这些书生若是高中必然做官为民,他更希望将来不是随大.波逐流之人,所以他在讲完解题技巧的时候,往往会灌输这一思想,留一些调查民生,体验民情的任务,就看有心人愿不愿意跟着他走了。
临走前,一个书生挤到了贺惜朝的跟前。
“小贺先生,帮我瞧瞧这道题,上次您临走前出的算学题,我算了很久,没得要领。”
这个书生,贺惜朝熟悉,刚刚伶牙俐齿帮着他怼了那几个得寸进尺之人,年纪不过比贺惜朝大了四五岁,还未中秀才,但很机灵,叫方俊,特别崇拜贺惜朝。
留数学题是贺惜朝的恶趣味,一般书生都不感兴趣,考试不考,自然也不会花功夫在这上面,毕竟大齐的才子算术普遍差。
然而对于方俊,只要是贺惜朝说的,哪怕只是提了提,他都会去做。这样的人在少数,贺惜朝对他留心,平时也多关注一分,于是看了看题,是个求比例的方田,不算难,他正要解答,可留意到身旁的罗黎,便说:“罗黎,你替方俊解释吧。”
罗黎刚刚被贺惜朝打击地体无完肤,此刻忽然听到点名,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还没说话,倒是方俊先叫起来,“他来解,他会吗?”
不是方俊看不起罗黎,后者实在没表现出多聪明的劲来。
罗黎本想一试,听到这份怀疑就没好意思再凑过去,可贺惜朝却说:“他会,他算术可比你好多了。”
贺惜朝说的非常肯定,不仅方俊,就是罗黎自己也很惊讶。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罗黎在科举上的愚钝有目共睹,让人甚至怀疑他的秀才是怎么考出来的。所以像这种一般人根本不会的算数,给人的感觉他更不会了!
然而殊不知他出自商贾之家,虽然说话结巴,可天生对数字敏感,算账理才一把好手,就是吃亏在嘴上。
他从来没表现出这个天赋来,不知道贺惜朝是怎么发现的,可是这种认同让罗黎很高兴。
“看吗?”贺惜朝问。
罗黎狠狠地点头,“看。”他看上一眼,思索了一会儿便对方俊道:“我……我教你。”
方俊有些嫌弃,“你话都不利索。”
“我,我给你写……写过程,详细一点。”
贺惜朝听着,弯了弯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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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人生苦逼,难以诉说,哀叹哀叹
贺惜朝:是生活的太幸福了,给你找点事做做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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