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朝堂之上,英王出列, 向帝王请命下江东, 前往奎梁县治理松江。
此言一出,朝中大臣顿时议论纷纷, 看着萧弘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不解。
在这个圣眷正浓的时候, 英王居然要离京!
脑子没病吧?不抓把劲更进一步,巩固圣宠, 笼络朝臣,去治什么水!
治水需要亲王亲自去?
就是萧奕跟萧铭都觉得他们的大哥某些行为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转眼一想, 两人顿时心热了起来, 萧弘一旦离京,岂不是就是他们的机会?
长时间不在帝王跟前露脸, 等再回来的时候, 谁知道你是谁啊!
这么想着,目光不禁望向了高高在上的帝王。
“准。”
旒冕晃动,遮住了群臣探究帝王神情的视线,可后者却能清楚地看到每一个朝臣听到这个字后的神态变化, 包括两个儿子。
唇角不禁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他道:“命翰林院编纂贺惜朝一同前往,工部上下皆听英王调遣。”
工部尚书听命, “是。”
英王下江东治理松江水患的消息就更长了翅膀一样, 传遍了京城。
听着李茜抚琴的贵妃立刻惊喜地从榻上站起来, 问道:“真的?”
雪灵点点头, “真的, 如今整个皇宫都传遍了,不会有假,贺惜朝跟着一起去。”
“真是老天爷都帮我们,这两人不在京城,就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了。”贵妃越说越高兴,不过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离京了呢?”
“是英王自己上折子请求的,说是要替皇上分忧。”雪灵一边搀扶着贵妃走下台阶,一边继续说,“上次请封太子之事,虽然最后是英王自己推却的,可皇上的犹豫,群臣都看在眼里。若是真将水患治理好,可是一大功劳,等回来的时候再请封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贵妃听了连连点头,不过脸上却露出嘲讽的表情,“水患哪有那么容易治理的,更何况松江已经闹了十来年,年年修,年年决堤,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子,就是带着人去也只能干看着。”
“谁说不是呢。”雪灵附和道。
贵妃把玩着手指上的甲套,心情愉悦,思索着说:“速派人去请礼亲王,让他明日进宫一趟,咱们娘儿俩好好合计合计。”
萧弘既然要离京,那这圣宠他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贺惜朝一出翰林院的大门,贺祥已经候在门口,看见他便迎了过来,“惜朝少爷,国公爷正等着您。”
魏国公在书房里踱步,显然心情有些烦躁,听着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就知道贺惜朝来了。
可惜他等着心急,这小子却照旧不紧不慢,于是才刚照了个面,他就问道:“你们究竟打了什么主意,英王好端端的为何去治水?”
贺惜朝闻言笑了笑,没有反驳,“今日朝堂上,皇上恩准了是吗?”
“没错。”魏国公是实在闹不明白,不免多说了几句,“如今英王势头正好,太子之位几乎唾手可得,哪怕是不愿太过锋芒,惹人打眼,也无需避出京城呀!”
贺惜朝道:“没刻意躲避,既然身在工部,眼见着大水一年接一年,殿下心系江东百姓,便欣然而往。”
如此冠冕堂皇的话,魏国公压根听都不想听,他说:“惜朝,老夫说句肺腑的话,二皇子三皇子已经跟着长大,在朝堂上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势力,更因为联姻,直指六部。皇上交给他们的差事,都办的不错,也多次当庭受到嘉奖。只有英王殿下,独来独往,朝臣的明显示好不要,虽然老夫知道是怕皇上忌讳,可不笼络朝臣如何办事?这次还要离京,没有人在京城为你们周旋,给了别人可趁之机,到时候后悔的还是你们!这么多年来你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这话的确很掏心窝子,不过贺惜朝自有自己的打算,他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距离产生美。”
魏国公嗤之以鼻,“什么乱七八糟,所有人都想方设法削尖了脑袋往皇上面前凑,你们倒是好,还距离?美不美不知道,在玩火却是真的。”
贺惜朝并不恼,而是淡笑着说:“祖父,谁说殿下在朝中没有势力,堂堂内阁首辅可是我的老师,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再者一直在跟前凑着,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优点慢慢变得理所当然,缺点会被扩大,就跟小别胜新婚一样,稍微离开一会儿,感情会更好。”
魏国公听着这比喻,脸都皱起来了。
贺惜朝瞧着一乐,“若是英王殿下与皇上的父子之情会因为距离而变淡,那只能说本身情感就不深。”
魏国公冷笑道:“皇上可不缺献殷勤的儿子。”
贺惜朝毫不在意,“带着目的的献殷勤本就落了下乘,我花了九年时间,让殿下一点一点跟皇上培养起属于他俩之间那份独一无二的默契,可不是随便哪个儿子都能替代的。”
萧弘私底下在天乾帝面前说话向来随心,常常天马行空乱说一气,看起来大逆不道,可帝王就吃这亲昵无间的一套。
在萧弘这里,他或许是个帝王,但更多的是一个父亲,而且是被儿子所依靠着,孝顺着的,能够吐露心声的父亲。
就算依样画葫芦,让萧铭萧奕跟着学,甚至告诉他们帝王不会生气,怕是也没那胆子说吧。
贺惜朝的自信让魏国公顿时沉默了下来,他似乎从字里行间中抓住了一个关键。
说来这还是全京城的疑惑,为什么忽然之间大皇子就重新崛起了呢?
在萧弘九岁那年被废了太子之后,或者说贺惜朝入宫为伴读开始,究竟发生了什么?
贵妃逼着萧铭死命读书,做一切符合皇子该做的事情,都没能争过上课打瞌睡,气死师傅顶撞帝王的萧弘,本身就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这中间总是有原因的。
只是不管是天乾帝,还是萧弘,亦或者知情人贺惜朝从来都没有说过。
“惜朝……”
“别问哦,总之您为殿下操碎的那颗心,惜朝回去一定好好替您转达,其余的,您便相信孙儿吧。”
贺惜朝说着,便往门口走,不过想了想他又回头道:“对,还有那些纨绔,不,几位公侯伯爵家的少爷们,您说他们愿不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去治水呀?”
魏国公眼皮顿时一跳,“你要带这几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