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啊,太子殿下

甚忧甚念(1 / 2)

钦差来得比贺惜朝预期的早了两天,不过状态却不是很好。

左都御史邢志远乃是谢阁老学生, 平时是个儒雅端方的中年美男子, 可如今他站在萧弘跟贺惜朝的面前,却显得颇为狼狈。

满头的汗, 青黑的眼底, 以及爬着血丝的眼睛,不过一眼就能感觉到那股深深的疲惫。

没办法, 天乾帝半夜三更召见他直接任为钦差,命天一亮就出发, 死急火燎连半日都不肯耽搁。

而且刚出宫门, 又被老师给请上了马车,千叮咛万嘱咐尽快赶路, 抓紧时间……他可不得拼上一条老命吗?

当邢志远见到萧弘跟贺惜朝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时, 他终于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眼前一黑,这就倒了下去。

萧弘忙请了大夫来诊治,却是劳累过度, 心力过耗所致。

萧弘命人将他带下去歇息, 忍不住对贺惜朝道:“你们这些书生,身体实在太差了, 要不, 等回京后, 我向父皇建议每天定个时辰带着文官们都出去练一练?”

贺惜朝一个白眼翻给他:“胡说什么, 谁跟你一样不嫌丢人, 牲口似的。”

萧弘挨了骂,也无所谓,反而贱兮兮地凑上去说:“惜朝,他们不练,你该练练,真的,对身体有好处,大夫不是说了,你该多动动吗?再说……要是咱们那什么……情不自禁了……”

贺惜朝诧异地看着他,就见这人红着脸,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还嘴贱着继续:“你这身板儿这么弱,万一经不住……那就不好了……”

“啪!”贺惜朝抄起手里的书拍了他一脸,冷笑道:“萧弘,倒倒你脑子里的水,我才十五岁,你也想下嘴了?”

萧弘摸了摸脸,没觉得疼,脸皮不是一般厚:“没呢,不是,想我早就在想了,做梦都不知道好几回了。可你不同意,我哪儿敢,这是为了以后嘛,总有那么一天的。”

说到这里,他还乐呵上了:“咱俩嘴都亲了,我觉得应该也不远了吧。”

贺惜朝点点头,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那你慢慢等着吧。”

等钦差大人醒过来,刚好用晚饭。

萧弘命人开了席,给他们接风洗尘。

第二日一早,摆上香案,请出圣旨,钦差宣读帝王旨意。

吕家恶贯满盈,罪不容恕,没有意外满门抄斩,甚至帝王都没有命人将承恩侯押解进京,令钦差主监当众斩首,立即执行。

至于江州上下官员,若罪行确凿,便是按大齐律例直接定罪,钦差在此,都不必再呈报于御前。

圣旨一出,贺惜朝就命人抄誉多份,张贴于各处,供江州百姓查看。

既然钦差来了,萧弘将所有的罪证指认,以及诸多口供都毫无保留地交接了过去,而他则带着水利师傅们奔赴松江边。

他的本职可是来治水的,现在碍事的人都落网了,他也该兢兢业业办好自己的差事。

左都御史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两袖清风,而一直屹立不倒,且从个小御史一路爬到都察院首官,自然不只是因为他有谢阁老这样的老师,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他心里门儿清。

帝王也非常信任他,否则这样一个好差事怎么会落在他的头上,别看赶路急,得拼上半条老命。可这样来江州走上一趟,回去之后内阁那空缺出来的位置,不出意外便就是他的了。

萧弘有多得帝王喜爱,他很清楚,已经做好了以英王为主,他为辅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萧弘压根就不管,将东西一交接,带着一帮泥腿子就跑松江边去了。

钦差象征着帝王亲至,这江州府的事务本就该由他来主持,萧弘没打算干涉,也乐得轻松。

反正该查的都查清楚了,余下的就只要定罪查抄便可,至于承恩侯给的东西,自然是要回京之后再动的。

英王这样配合,说实话让左都御史惊讶不已,也赞叹不绝。

心道怪不得他家小师弟对英王死心塌地地辅佐,就冲这个豁达的心性,就不是一般人能有,在皇家之中尤为珍贵。

投之以桑榆,报之以桃李。

既然英王放权得干脆,邢志远便也不打算另派人手。英王府门下那十二名书生,他照样沿用下去,甚至还给了更多的见识机会。

很显然这十二人一旦中了进士,今后仕途定然比常人更顺畅。

而他写给皇上的奏折之中自然也不会忘了好好夸奖英王殿下这宽大的胸襟和不贪权的高洁品性。

吕家问斩的时候,老天爷很给面子,是个阴天,将热辣的太阳给藏了起来。

地点就定在西市偌大的空地上,周围的百姓自然都纷纷来观看。

吕家在江州可是比远在京城的皇帝还令百姓畏惧,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人们哪怕恨得牙痒痒,也招惹不起他们。

如今老天有眼,终于这庞然大物也有倾覆倒塌的时刻,于是里三层外三层,甚至爬树上屋顶,百姓们也要看着他们人头落地。

吕家人口众多,都聚集起来足足占了一片空地,男男女女皆有,哭泣之声更是到处都是。

原本都是高高在上的富贵人,如今是披头散发的阶下囚,狼狈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萧弘跟贺惜朝没去,不过听说足足行刑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而地上流淌的血迹,在傍晚的一场大雨后,也冲刷了干净。

再之后,西市的地皮上不断被浸染红色,又被雨水不断地抹去。

江州的官场,该杀的都杀干净,该流放的也已经离开,只留下零星的几个,等待着京城选派新的官员过来。

天乾帝的信在钦差到达之后的第十日也来了。

与萧弘洋洋洒洒一大篇白话不同,他言简意赅就一句话,却让萧弘的心情顿时酸涩起来。

“吾儿弘,为父甚忧甚念,盼归。”

因有帝王的包袱在身,天乾帝的情感向来极少外露,他对谁好,从来不会挂在嘴上,只会赏赐,送钱、送物、送人、送权,东西珍贵与否,赐封权力大小直接跟喜爱挂钩。

像这样充满了殷切盼望和挂心的句子,萧弘从来没收到过。

贺惜朝从外面走进来,见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禁问道:“皇上写了什么?”

“父皇说他很想我,让我早点回去。”萧弘看向贺惜朝,认真地说,“惜朝,我们不去江南玩儿了,我想回京。”

贺惜朝点了点头,他猜到了:“好。”

萧弘将信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不过转眼一想,便挠了挠头问:“那……那些事怎么办?你不是要跟江南的商人谈谈吗?还有棉花,我记得你好像还要跟尤家定合约的,还打算亲自去看看。”

这些事情贺惜朝自然也想过,便道:“无妨,自清已经去信给他的祖父,不久就能到了,就直接在这里商议吧,量他们也不敢糊弄我。至于别的,也不着急,我那师侄还没回来,边贸就算要开始,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商谈,等以后我再走一趟便是。”

说到这里贺惜朝轻轻一笑:“皇上派了这么个有能力的钦差过来,不就是催促着你回京吗?走吧,总是这位陛下要紧。”

一旦决定回京,那便归心似箭。

萧弘尽快地将手里的事务都交接给了钦差,顺便将几位水利师傅都留了下来。

找到了水患之因,余下的就容易了,萧弘在不在也没什么重要。

等一切安顿好,便是九月初,踏着金秋落叶,在禁军的护卫下,他们总算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