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轻容的院子很大,屋子也多,住下母子俩以及下人绰绰有余。
方瑾凌随母亲走进她的闺房,本以为以西陵侯拿闺女当小子来养的做法,应当也看不到什么女性化的东西,却没想到最吸引眼球的居然那张梳妆台。
“好漂亮。”方瑾凌赞叹道。
“是你外祖带着舅舅们亲手打的。”尚轻容轻轻抚过台面,将里面的机巧一一展现出来,“听说我一出生,他们就开始动手了。”
繁复的花纹雕刻并非一朝一夕,都是沙场将军,哪有那么多时间,无非是抽着空做的。
方瑾凌仔细看着,边缘有些其实雕的并不好,不过岁月将其包浆圆润,倒成了另一种美丽。
台面一把青铜梳妆镜,方瑾凌凑过去还能看清自己的面容。侧边有个槽,搁着一排梳子,象牙的,檀木的,银的,好几把。台下连为一体,打着各种开格,暗格,抽屉,有放耳环戒指九宫格,也有搁置头面饰物的一整个大抽屉,里面的东西也都在,珠花金翠,鲜明亮丽。
看着这些,方瑾凌能想象出尚轻容姑娘时候的天真烂漫。
“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如今虽然有些过时,但还是好看,林嬷嬷,你看这把梳子,是爹从胡商那里买来的,听说来自很远的国家,我一直很喜欢。”
“正是,您出嫁的时候还懊恼漏下了,可是让您请侯爷派人带过来,您又不乐意。”
尚轻容一笑拿在手里把玩,“我是想留下来给爹做个念想。”
“东西留的再多又有什么意思,总是闺女到眼前才好。”这时,只见西陵侯带着老仆走进来。
“爹。”尚轻容站起转身,惊讶地看着他,“您怎么来了?”
西陵侯问:“爹怎么就不能来?小没良心的。”
方瑾凌抬手一叩,问好:“祖父。”
“小姐,侯爷是不放心,怕您十多年没住家里,不习惯。”身边的老仆解释道。
“多话什么。”西陵侯脸上有些不自然,“京里毕竟跟这里不一样,初晴她们不在,老夫也没人商量,不知道怎么整理你的屋子,就按照老样子,到时候你自己改。”
尚轻容闻言抿住唇,看着父亲,好不容易才消停的眼睛又红了。
西陵侯有些无措,“容容,你咋又哭了?”
方瑾凌搀着母亲的手臂,笑道:“是祖父太好,娘感动哭了。”
西陵侯翘了翘嘴角,看向方瑾凌:“你姐姐们都皮实,有些事情关照不到,咱家……也没什么细心人,你想要什么做什么直接吩咐管家就好。”
“好。”
“另外容容,待会儿你列个清单,西北物什匮乏,不比京城,凌儿既然来了,缺的总得补上。我让多金去办,这里没有的,去雍凉找,去南边找,特别是药材,短了谁,也别短了孩子,身体要紧。”
一代大将军能考虑到这些,实在不容易。
只是尚轻容说:“都有带着呢,一时半会儿不缺的。”
西陵侯不高兴道:“你别跟爹客气,咱们侯府,不讲那套。”
“真不缺,女儿跟您客气什么,不仅不缺,如今还有多的。”说到这里,尚轻容意有所指地看了方瑾凌一眼。
后者眨着无辜的眼睛,一副坦然的模样。
“那大夫……”
尚轻容轻叹:“大夫也派了一个过来,专门调理凌儿的身体,林嬷嬷,待会儿别忘了让人帮着安置,别怠慢人家。”
林嬷嬷欠身,“夫人放心。”
西陵侯听着有些纳闷,“果然当娘了,你做事都细心。”
这话有些戳尚轻容的心窝,让她又瞪了儿子一眼。
方瑾凌讪笑没敢多话,心中却直感慨:刘珂啊刘珂,嘴巴和行动如此表里不一,这么多年是怎么保持住身世的秘密,掩藏好对皇帝的刻骨仇恨?
他在车上回想着那日坦诚相见后的话,大概已经明白这位仁兄矛盾的心里路程。
这时管家走进来,对着尚轻容道:“小姐,外头那几车的东西已经让人送进来了,三姑爷说如何处置得问问您。”
尚轻容面无表情,“我也不知道,凌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话有种阴阳怪气的味儿,西陵侯听着皱了皱眉,不由地看向方瑾凌。
方瑾凌清了清嗓子说:“娘做主就好,或者大家都分分?”
西陵侯问:“都是些什么东西?”
管家道:“是一车碳,小的看了都是上好银丝,两车珍贵药材,三车皮毛料子,三姑爷说都是完整的好料,难找。还有一车是精细的米面,余下的便是一些小件,颇为贵重。”
西陵侯奇怪了,“容容,这些东西不会是你们一路从京城带到这里吧?”
“当然不是,大老远的,自是轻车简行。”尚轻容回答。
那从哪儿来的?一般人可准备不出这样的东西,西陵侯想了想,“莫不是……”
方瑾凌终于不能装死了,低声说:“是宁王殿下所赠。”
西陵侯一脸果然如此,药材,碳,还有米面,这些在西北就不常见,就是大商贾也没有这个实力,西陵侯就是个大老粗也知道有些东西还是宫中专供,宁王就封,带有士兵护卫,自然是能将这些从京中带出来。
不过西陵侯府助其收服流民,拿下张氏,威吓胡人,以这些作为谢礼倒也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