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珂若是阻止,一顶不孝,包藏祸心的帽子是戴定了。可若是阻止,端王一来,就怕再生事端!一时间,就是旁人都难以抉择。
竺元风说完,便走回宫中。
太子府内,朝臣们陆陆续续进出,各抒己见,儒生文臣劝其同意,勋爵世家持反对,两方人马各不上下,听得刘珂头都大了。
顺帝两道旨意却成功地将矛盾转移到了太子头上,看这形势估摸着还能争执两天。
刘珂将大臣都送走,喝了一肚子水和一肚子气,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府门一关,得到了片刻喘息。
他推开房门,嘴里嘀咕,“都特娘的是些什么人,那老东西真是好手段,明明该讨伐的是他,结果全搁孤头上了!”
“他若不这么做,怎么让你放松警惕,偷偷将密旨送出去,杀你个措手不及呢?”里屋内传来尚瑾凌淡淡的声音。
刘珂走进去,正看到尚瑾凌将一张纸条凑在烛火上点燃。火舌卷起一角,顷刻间化为了灰烬,乍然亮起的火光,照亮了尚瑾凌有些洁白冰冷的脸庞和嘴角一抹冷意。
“声东击西,若非你早有准备,哥怕是真着了这王八的道。”刘珂接下披风,随手挂在一旁的屏风上,接着坐到尚瑾凌的面前问,“除了召回端王的密旨以外,应该还有别的。”
“勤王的虎符。”尚瑾凌道,“估摸着端王借此能调一万兵力。”
“一万?”刘珂的目光中带着神奇,“就这么点人?”
尚瑾凌微微掀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端王能直接调动的兵,而不包括随后奉诏而来的各路将军麾下。”
听着这话,刘珂的表情有些微妙,“他这么安排……不会是怕把兵权全给了二哥,万一干掉了我之后,端王连他这个皇帝也一起端了吧?”
“以陛下多疑的性格,很难猜吗?”尚瑾凌反问。
刘珂耸了耸肩,“不,特符合他走一步看三步的混账气质。”
尚瑾凌被他都笑了,抿着唇一弯,“端王封地在西边,想要回京,最快的路径便是从西城门进入,我跟姐姐算过,这个路程跟从云州出发到达西城门的距离大致相同,所以二姐若是能带着大姐夫的尖锋营快马加鞭赶来,是能在西城门外截住端王的。以尖锋营的战力,拿下这虚晃的一万兵力并非难事,届时……”
“只要尖锋营劫持端王,假装为他的兵混入京城就行了!”刘珂想到这里,顿时拍了一下桌子。
尚瑾凌轻轻地“嗯”了一声,“皇上的罪己诏一点也不重要,咱们要的只是兵变,以最快的速度拿下皇宫,之后要“先帝”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是你说了算了。我已经让六姐连夜出城,前往西边,监视端王动静。”
虽然尚瑾凌的口吻清淡,但是一句先帝刘珂从其中就嗅出了浓浓的血腥味,他看着安静地坐在自己身边的尚瑾凌,当初的少年已经长开,微笑起来温和俊雅,好似春风拂面,而那双洁白如玉的手最合适拿着青笔留影,而不是陪他血雨腥风。
刘珂心中热流回淌,不由地问:“凌凌,你怕不怕?”
尚瑾凌抬起眼睛,目光清明地看过去,“你呢?”
刘珂摇头,“从小我就知道,不是我杀了他,就是他杀了我,我曾自暴自弃过一段时间,因为无能为力,可是现在,我觉得我能成功。”他的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
尚瑾凌闻言宛然,微弯着眼睛道:“既然你都要成功了,作为从龙首功之人,我又怕什么?”
刘珂的心顿时被胀得满满,将人轻轻地搂进怀里,贴着他的耳侧呢喃道:“凌凌,你说我该拿什么来奖赏你?”
尚瑾凌想也不想地回答:“你啊。”
刘珂对这个答案显然很高兴,只觉得怀中人怎么样都好,天下芸芸众生万千,却独让他碰上了尚瑾凌,想来上辈子并非作孽此生受苦,而是积了善德今生修缘。
夜深人静,耳鬓厮磨之中,迷迷糊糊陷入昏睡前,尚瑾凌恍惚地听到一句,“若有一日,江山在手,便随你揉捏。”
刘珂斟酌了两日,终于答应了皇帝的要求。
第二日,这份招端王进京的圣旨由中书省尚瑾凌拟定,掌印太监竺元风盖上大印,万众瞩目之下一路由禁军护送前往西边端王封地。
顺帝依靠在床上,听着竺元风禀告,终于露出一个安定的笑容。
跟刘珂一样,他从来没想过什么罪己,等到端王率军归京,他就要这个逆子付出惨痛的代价!
西北,雍凉
已是耄耋的西陵公抚摸着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铠甲,目光怀念。
“爹。”忽然身后传来尚轻容的声音。
西陵公回头,只见女儿已经轻甲覆身,长剑垮于腰上,风姿凌凌地走进来,眼中带着微笑。
西陵公深深地看着她,尚轻容道:“很多年没穿了,前段时间让人送去修了修,没想到还挺合身。爹,好看吗?”
西陵公点头,“好看,尚家儿女着战衣最好看,像火一样。”
这时,尚初晴走进来,“祖父,凌凌的信使算着时间应该很快就能到了,陈渡整军也随时待命,接下来便是将沙门关南下所有的关卡都看守起来。”
在她的身后,是同样打扮的妹妹们,尚未雪道:“这些就交给我们姐妹吧。”
三千尖锋营消失,隐瞒一两日或许容易,超过五日定然引起大军注意,齐峰必定会派人紧急回京禀告,而她们要做的便是截下这报信之人。
这没错,但是……尚初晴的愁容并未展开,“若我是齐峰,不会单单只是急报回京,更会摔大军南下,将反叛的兵将抓捕回去。若我猜的不错,皇帝必然有密旨给他,非常时刻可便宜行事,但是以我们的兵力怕是难以阻挡。”
尚初晴已是一个成熟的将军,这么多年排兵布阵无话可说,但是在威望上终究还差了一点。
尚轻容闻言目光落回在西陵公封存已久的铠甲上,银光锃亮,寒气逼人,见此她问:“爹是不是还想再穿一次?”
“老夫宝刀未老,穿!”
话毕,尚家姐妹们齐齐上阵,将架子上的铠甲取下,一同替他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