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绳子拉松,抓着赵醒归的右脚把绳子套进去,在他脚踝处把绳子收紧一些:“一定要戴在袜子外头,不要贴着肉,我怕你皮肤被蹭破,你自己都不知道。”
赵醒归看着那枚金龟壳连着红绳戴在他右脚踝上,伸手去摸摸:“真的能转运吗?我最近运气的确不太好。”
“一定能!”卓蕴笑着拍拍他的右脚背,又挠挠他的脚底板,赵醒归只看着她的动作,什么都感觉不到。
卓蕴又小心地帮他把鞋子穿上,抬眸说:“十八岁生日快乐呀,赵小归。”
赵醒归依旧兴致缺缺:“谢谢。”
卓蕴噘噘嘴,说:“其实,还有一份礼物。”
“还有?”赵醒归这才有了点精神,“怎么那么多礼物?”
卓蕴从袋子里拿出最后一样东西:“就是一幅画,我准备当作品提交的,原件送给你,我已经拍过照了。”
那是一幅尺寸为60厘米*50厘米的水彩画,横版,画的就是紫柳郡篮球场。
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孩坐在轮椅上投篮,背景是清透的蓝天白云,周围树木葱郁,男孩是侧脸,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他挺直的腰背和漂亮的投篮姿势。
篮球飞在半空中,眼看着就要入网了。
赵醒归看着这幅画,笑容终于不那么牵强:“我喜欢这份礼物,卓老师,谢谢。”
“不客气。”卓蕴松了一口气,赵醒归收礼物的场景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本来是打算先用投篮机玩具去骗他,小少年一定会很不满,气鼓鼓地说:你怎么就送我这么个东西?
然后,她再把小金龟拿出来哄他,和他一起玩会儿投篮机,最后再把那幅画像藏红包一样藏在他房里的某个地方,等她离开了,给他一份惊喜。
现在她一股脑儿都拿出来了,总算是把赵醒归逗得开心了些。
呼,哄弟弟好难……
没过多久,苗叔喊他们下楼吃饭,卓蕴和赵醒归一起去餐厅。
这天的晚餐特别丰盛,都是赵醒归爱吃的菜,赵相宜要给哥哥戴生日帽,赵醒归不愿意,赵相宜只能讪讪地放下了帽子。
大家在餐桌边坐下,赵相宜从冰箱里捧出一个生日蛋糕,正在拆蜡烛包装时,范玉华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人,接起电话:“喂,钱律师,你说。”
电话里的人似乎说了好多话,范玉华的脸色变了,突然大喊出声:“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桌上的另五人都吓一跳,连刚要端菜上桌的潘姨都抖了一下。
“不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范玉华表情愤怒,“我儿子当时年纪小,没把这事说出来,法院难道不考虑这种特殊情况吗?”
对方说完话后,她又重重地一拍桌面,“我当时要是知道怎么可能不去告?我就是不知道!我儿子他没说啊!”
“证据?什么证据?监控算吗?我要是有别的证据还来找你干什么?你是律师还是我是律师啊?!”范玉华站起身,在餐桌边一边转圈一边大声讲电话,赵伟伦和赵醒归都担忧地看着她,赵相宜蜡烛都不敢拆了,卓蕴也很紧张,能看出来范阿姨非常生气。
“我不管。”范玉华站住身子,说得斩钉截铁,“我必须要告他,你别给我整这些借口,让你去起诉你就去!法院受不受理到时候再说!我就不信了,他把我儿子害成这样还想好好过日子?做梦!”
范玉华挂掉电话,又怒视起赵醒归:“你知道律师怎么说的吗?告他故意伤害没证据,告他人身损害、想要民事赔偿,诉讼有效期只有一年!一年!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赵醒归:“……”
赵伟伦起身去拉范玉华:“玉华,你别激动,今天是小归生日。”
“小归生日……”范玉华抬了抬下巴,眼泪已经滑下脸庞,“你还有心思给他过生日?他是你儿子啊!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再也站不起来了!都是因为那个畜生!那个人什么事都没有,我儿子却只能天天坐轮椅!我不会放过他,我不会放过他……”
赵醒归开口了:“妈,我当时不说,就是不想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
“我变成什么样了?”范玉华通红着眼睛瞪他,“我在帮你报仇!你什么都不懂!你怎么会这么傻?你当时为什么不说?我问你!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啊!”
“我没有证据!!你要我说几遍?”赵醒归也大吼起来,“钉子不是他埋的!我摔倒后也是自己站起来的!我没有办法证明他是故意撞我的!他完全可以不承认!说那就是一场意外!”
范玉华:“那我也能告他人身损害!就当他不是故意的好了,我也能告他!要他赔钱!连着另外几个人还有学校一起告!现在过诉讼期了你懂吗?!意外……我还真信了那是一场意外,赵醒归!”
范玉华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了,摇着头说,“那不是意外,不是!你被人害了,你还不说!你怎么会这么傻?这是一辈子的事啊!你的人生就这么完了,你知不知道?!”
赵醒归的脸色已经一片冰霜。
赵伟伦揽住妻子的肩:“玉华,玉华,别说了,听我的,别说了,小归已经很难过了,你先冷静一下……”
范玉华哭倒在丈夫怀里:“你要我怎么冷静?我儿子被人害得瘫痪了,我要杀了林泽!我要杀了他……”
赵醒归看着范玉华,问:“妈,你真觉得我瘫痪了,人生就完了吗?”
范玉华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要是没受伤,往后的人生会有多精彩,你没想过吗?你怎么可能会去打那什么轮椅篮球?怎么可能会和那些残疾人混在一起?那根本不是你应该经历的事!”
赵醒归心底发凉,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她,双手扣上轮椅钢圈,倒退着离开餐桌:“我不吃饭了,你们吃吧,我想上楼去待会儿。”
他划着轮椅去往电梯间,卓蕴立刻追了上去。
苗叔和赵相宜一直不敢说话,赵伟伦揽着妻子,对赵相宜使了个眼色,夫妻俩也离开了餐桌。
潘姨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人一个个走掉,那一大桌子菜一口都没动,忍不住抹了抹眼角,苗叔走到她面前,低声说:“没事没事,一会儿热热可以吃。”
“好好的一个生日,怎么搞成这样?”潘姨好伤心,“太太最近怎么回事啊?小归已经那么听话了,她为什么还要骂他?”
苗叔说:“东家的事,咱俩就少议论吧,太太也是心疼小归,唉……最可怜的就是小归了,多好的孩子啊。”
——
房门被敲响,卓蕴去开门,赵相宜站在门外,手里捧着那个生日蛋糕,手腕上挂着一个袋子,里头是刀叉纸盘和蜡烛火机,怯怯地说:“卓姐姐,我爸爸让我拿上来的,你和我哥一块吃吧,他一直很喜欢吃这家店的蛋糕。”
卓蕴接过蛋糕和袋子:“谢谢,我们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