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迦站定脚步,与相安四目相识,空气中有短暂的沉默。到底相安先败下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推开凌迦跑了。
“跑什么,你慢些……”
这一刻,融着凌迦温润气泽的海风吹来,扬起相安一头披散的长发,纠缠着她发间碧绿的丝带,仿若把时空划出无数块,每一方里都有她素净如莲的面庞和灿若桃李的笑靥。
“阿诺,我要一朵花!”
凌迦知晓她的意思,掌中凝出一朵纯白的花朵,碎了花瓣由风吹散开去。那个碧衫薄纱的少女,果然足踏花瓣,迎风而舞,不过片刻,便立在了半空最高的那片花叶上。海浪随着七海正神的心绪温柔而缠绵的扑棱上来,染湿她的长发。
她转身回头的那一刻,万千水珠洒出来,星辰大海在她身后,此生挚爱在她面前,而她只是一支刚刚出水芙蓉花,纯澈而高洁。
“阿诺!”她朝着浅滩处凝望她的男子展颜轻笑。
“是海中真神!”
“看,她是在站在花瓣上吗?”
“没有术法,竟然没有术法!”
“她跳的真好看!”
浅海处将将化出人形的花草精灵纷纷聚拢过来,争想观看议论。凌迦望着海面上已经红了脸庞的女子,拂袖定住了周遭的人群,散去了他们这段记忆。
许是一舞下来,扯了相安腿部的旧伤,疼痛蔓延开了一下便冲击了她的神经,她尚且来不及呼唤已从半空中跌落下去。凌迦跃身而起,不偏不倚接入怀中。
“在我治好你之前,不许再跳!”至此一路,他都没再将她放下。
“把印章盖了,我们去方丈岛上书浮涂珏。”凌迦凑在相安耳畔轻声低语。
相安看着凌迦半晌,“等你将我治好了,我再盖。我想把自己完完整整地嫁给你,而不是如今这般,满身伤痕。”
“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想把我所有的,我最好的都给你。”相安抚上凌迦的面庞,“其实我除了出身之外,亦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可以给你。以前还觉得自己可以跳舞、鸣奏,如今却也不得长久……所以等我痊愈了,我再嫁给你,好不好?那样我会觉得我不是一无是处的,没有占你太多的便宜!”
“好……”凌迦偏过头,只觉的酸涩之意涌上心头,终是大宇双穹之上的那些年对她冷漠了太久,才让她这般轻视自己,“安安,你明明……明明这样好!
“不要总哄我!”相安唤出雪毛犼,“我们坐一坐。”
两人枕在雪毛犼身上,凌迦从袖中掏出一个掌心大的玉雕递给相安。“既不愿此刻盖章,便把这个收下。”
相安接过来,细细看去,原是一块尚好的羊脂玉雕刻的,然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除了看出羊脂白玉中间还有一抹绿色,愣是什么也没看来。
“这……是块玉?”相安疑惑道。
凌迦拿过玉,指尖凝了一点力,瞬间玉块周身沿着刻刀纹路散作烟尘。带烟尘散去,落入他掌中的是一块栩栩如生的玉雕。相安接过来,反复看着,欣喜道:“是小雪,刻的真像!”
雪毛犼激动地转过头来,蹭着相安的手。
“小雪,你看,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
“只是……阿诺,你把小雪的眼睛刻错地方了。”相安指着玉雕背上那一点绿色,“小雪的眼睛如何长到背上去了?”
凌迦没有继续靠着雪毛犼,起身往旁边站了站,“那不是他的眼睛,那是你!”
“是我?”
“平时看着自不觉得什么,落刀时才发现有些人眉目精致,气质高华,本君竟无法刻出她一分神貌。”
相安呆了呆,遂而笑道:“明明是手艺不佳,却偏偏编出这般哄人的话。只是这话我也愿信你是真的。不过既有了这话,想来小雪在神君眼中,便委实丑陋了些,因而神君便可刻得这般逼真!”
话音刚落,雪毛犼已经腾空而起,抖开一身如雪长毛,怒气冲冲向凌迦扑棱上去!
“你快把它收回去,不然我还手了!”
“就不!”
相安抱膝坐在地上,看着一神一兽斗得昏天黑地。突然间,一袭紫衣落入眼帘。
“师……”相安抬眼望去,方才发现不是御遥,是一个约莫五六万岁的青年女子,面容妩媚娇丽,眉间一点朱砂。
“你是何人?”
来人没有答话,只凝神望着已经收了术法正走过来的神君,待凌迦走至身前,方才笑靥浅浅道:“虞姜拜见君上!”
凌迦略略点头转身脱了风袍给相安披上,才道:“见你这幅形容,想来是凝出实体了,已得了魂魄。如此去巫山叩谢御遥圣君吧。以后好好修道,也算是本君和御遥圣君为魔族做的一点事了。”
“虞姜已经见过御遥圣君,谢过她天恩。但说到底,虞姜能得此重生,大半承神君所救,此来七海,只想留在君侧,报一报昔日恩情。”
“这是相安少主,七海未来的君后。是故君侧难容他人。你走吧!”
“君上,虞姜并无此意,只是想在君上身边侍奉。魔族已灭,虞姜无处可去,还望君上收留。”
“你是魔族中人?”相安开了口,“你眉宇之间气韵倒有几分像我的一个故人,魔族始祖隋棠是你何人?”
“是我家母!”
“罢了,你既无处可去,又要报恩,便留在我身边吧,侍奉我便如同侍奉君上,也是一样的!”
“安安!”凌迦出言制止。
“当年大宇双穹朝会之上,隋棠为我挡了一盏茶水,亦是因果。”相安笑道,“你可愿意?”
“虞姜愿意!”
“既如此,你且去央麓海白姮守护神处历练,待融了神泽的气息,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