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笙拂袖跃上九幽河,广袖中流桑花叶漫天扬落。
“别管我,快去追!”珺林急急喊道。
咏笙用力一点头,没再理会身畔的手足,只凝出灵力与花叶,一路追着气泽而去。
九幽河上,珺林的白尾在逐一缩小,眼见气泽更多的蔓延出去。他索性吐出了内丹,想要以此吸附住气泽。
“殿下,不可,快收回内丹!”
千钧一发之际,八部蛮神匆匆而来,施法落于九幽河上。为首的东江一手抱住了那只小狐狸。一手接住他的内丹,于掌中净化片刻后,喂入狐狸口中,带着他退回了城楼。
珺林融了内丹,化出人形,对着比他不知年长了多少的臣子拱手道:“多谢!”
“是臣等来迟,还望殿下恕罪!”东江微一低头示歉。
“莫要多言!”珺林捂着胸口,催促道,“你同飞流即刻赶往丛极渊,有部分怨泽之气往那边弥散开去了,咏笙已经前去净化,他不是它们的对手,千万护他周全。”
“臣下即刻便去!”
从青丘去往丛极渊,必经范林。而范林中住着天下草木之主曼骨草。此一族乃洪莽源中排的上号的危险植物,名声可与巫山之巅的流桑花媲美。白日昏睡,夜间苏醒,状似人体,有完整的胳膊和双腿。根形尤为奇特,深扎土里,能散芳香。其香有麻醉之效,专迷夜中入林者,吸修为,吮血肉,啃白骨。
曼骨草于数万年前,得桑泽神君渡化,后奉御遥之命追随桑泽。故而此番咏笙心中安定许多,即将如夜,曼骨草即可便会醒来,如此这些红尘浊气是无论如何也越不过范林去的。
然而他从半空落下时,看见屡屡红色气泽不过在范林口滞了一瞬,原本苏醒舒展开枝蔓茎叶的曼骨草便重新睡了过去,由着它们入了林中。
咏笙急追而去,却反被已经化出身形的曼骨始祖拦住。
“拦我做什么,且拦下那些红尘浊气,不可让他们越过范林。”
“咏笙殿下,那些气泽是授命而来,臣等不敢不放行。”
“授命?何人之命?你们自化世现行以后,不是只遵我父君之令吗?”
“在遵桑泽神君之令前,我们还受过天恩……”
“行行行……那我自己去,你们也莫拦我,总行了吧!”
“这……”
“总不会我越此林,你们还要吸我修为,啃我骨肉吧?”咏笙怒道,一跃而起,携着漫身的流桑花穿入范林。
“始祖,这这这便如此放行啦?便是桑泽神君当年也是正儿八经的同您交手,战胜放得过去。这咏笙殿下我们多少也该拦上一拦,方显公道!”一株幼小的曼骨草晃了晃脑袋,嘟囔着嘴道。
“当年我们无主,自要拦下。如今早已认住,公道便在主上。不需那些虚礼!”曼骨皱着眉,却也看不明此间局势,“方才那些红尘浊气隐含着九天穹宇之上的气息,他自不敢相拦,可是这咏笙殿下却俨然一副要将其净化得样子……”
“曼骨始祖,可看见几缕红尘浊气涌过来?”曼骨草还在思忖中,东江与飞流现出身形,急急追问。
“两注香前方入林中,按时辰算,此刻当是即将出林中。”
“即刻封林,拦住它们!”东江命令道。
“那气泽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即刻封林。”
东江的话音犹在,人却已经入了林中。
“咏笙殿下可有入林?”飞流问道。
“在在……”
一瞬间,飞流也不见了。
“快快,封林!”曼骨始祖看着东江飞流匆匆入林,终于反应过来,急忙下令。到底已经来不及了,气泽不比实体,弥散之广,速度之快,不可估量。待曼骨草一族散开身上迷香,竖起藤条,展开枝叶,如同一个巨大的灯笼,连通天地包裹起来,穿入丛林的红尘气泽已经尽数脱身。然而是咏笙和后来的东江飞流被困在了其中。
“真不愧是草木脑袋!”东江怒道,化出结界护住彼此三人。咏笙和飞流则各自施法躲过曼骨草的合围。
曼骨始祖自是发现错了时辰,误伤自己人,急忙收了迷香,撤下障法。只是到底易放难收,一时难以撤除干净。
正焦虑间,夜空中雷鸣乍现,直劈范林。转瞬便破开了曼骨草的阵法,敛尽迷香。原是一条苍龙从天际呼啸而来,穿林而过,待到咏笙三人处,龙尾扫过他们前面的屏障,玉清水从云端洒落,解了迷香的诱惑。
“舅舅!”咏笙惊道。
苍龙却没有回应,只朝着丛极渊处喷出业火,至此一路荒火丛生,烟雾更是缭绕四方。然后再未追击,只掉头回转,飞向了青丘方向。
“我们快走!”东江跃身而起已经明白苍龙意思。
“是舅舅吗?方才那玉清水倒确实是舅舅所有,可是这火焰上仿佛不是舅舅纯正的气泽?”咏笙追在东江身侧。
“方才那条苍龙没有实体,也不是凌迦神君祭出的元神,应是借了凌迦神君修为的一个魂魄。”飞流虽这样说着,心中却也疑惑,那里至少有凌迦神君三成以上的修为,什么样的魂魄能操伏起来,且运用的如此娴熟?他望向身侧的同僚。
东江知他疑惑,心中已有七八分肯定,“凌迦神君远在七海,自是一时难以□□,能够如此操伏神君修为,融合的这般默契,定时神君自己授命的。只是此处怎会有神君如此之多的修为?”
话至此处,两人皆默默无语。
“快看,那是什么?”
咏笙袖中流桑花叶飞射出去,盯住了一个黑色肉球,上面已经现出五官。而不远处,原本的红尘浊气皆慢慢化出身形。
“你陪着殿下,我去化散其他的。”东江对着飞流嘱咐道,加速跃到了前面。
“好!”飞流一手凝出结界护住咏笙,一手拍掌于那方被钉牢的球体,片刻便将其净化了。
咏笙虽被飞流护着,到底天资尚好,人也灵敏,又操伏着流桑花。如此帮衬着竟是收住了不少近处化形的气泽。飞流施法净化便快了许多。
然而咏笙一颗心却越揪越紧,因为他看见的每一个在飞流掌下消散的肉球,挣扎的五官里像极了他的姨母。而在飞流手中净化完结的最后一瞬,那眉眼便变得安宁且平静,他甚至感觉看见了相安最最温柔亲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