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权臣

再世权臣 第237节(1 / 2)

豫王满意地笑了笑,随手把苏晏枕头下掖的一块擦汗帕子抽出来,揣进怀里走了。

苏晏瞪着他的背影:拿我两块帕子了吧?堂堂亲王,怎么老爱干这种顺手牵羊的没品事?

算了,帕子而已,他也懒得计较。

不多时,苏小北进来禀道:“大人,沈同知率队回城了。听说,并未抓到逃走的鹤先生。”

苏晏说:“安全回来就行,没抓到就没抓到吧,人呢?”

苏小北:“去了北镇抚司。”

苏晏琢磨着,忽然一拍床板:“他这是心虚!要不然,肯定得先到我这儿来看看。小北,你帮我跑一趟,就跟他说……皇爷命我申饬他办事不力,叫他马上过来挨骂。”

苏小北掩笑走了。

苏晏越想越觉得不得劲,忽又忆起一件旧事——在临花阁,阮红蕉曾说过,长春院在传沈柒的谣。

有什么闲话能被男风馆子的小倌拿去嚼舌头?还事关名声。他早就想打听内情,可当时忙着处理爆炸案,后来公事一件接一件,便给搁置了。

如今连同疑窦翻了出来,苏晏一不做二不休,又把小京叫进来,吩咐他想个法子去长春院打听打听。

苏小京干别的未必靠谱,这种打听八卦的活计比谁都热衷,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问得清清楚楚。

两个小厮走后,苏晏想了很多事,有卫家与太后、有皇爷与小爷,还有藏头露尾的“弈者”与这盘尚未下完的棋。他还想到了昨夜负伤的阮红蕉,也不知伤势如何,打算等明日自己稍微能动弹了,跑一趟应虚先生的医庐去探望。

薄暮时分,沈柒来了,拎着一兜频婆果。

他坐在床前,用小刀仔细削着果皮,低头敛目仿佛是个好人家的老实后生。削完后,用刀尖扎着大小合适的果肉,送到苏晏嘴边。

苏晏把脸侧开一些,没接,盯着沈柒问:“石千户怎样了?”

“药力退后人已经清醒,身体无碍,但没看见来劫囚车的人。其他缇骑也一样。”沈柒耐心地举着果肉等待他张口。

苏晏略一犹豫,说道:“幸亏那些真空教余孽良知未泯,只劫囚车,没伤害押车的锦衣卫,否则石千户他们性命堪忧。”

沈柒的手停在半空中,注视苏晏,神情有些阴郁:“有什么疑虑,尽管直接问,相公心都掏给你了,还差几句真话?我们之间何至于要到旁敲侧击的地步。”

苏晏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愧疚顿生,张口把果肉叼了,细细咀嚼。

味道比后世苹果寡淡太多,只有微微的甜,香气倒是挺独特。

等苏晏吃完,沈柒又切了一瓣,这回用刀尖在果肉外层切出个锋矢形,像两个尖长的耳朵,往上拉了拉,变成一只小兔子。他用刀尖挑着,再次送到对方嘴边。

兔子频婆果,形状有点可爱,却被锋利的刀刃戳进肚皮,是温柔与暴戾交织的冰火两重天。

苏晏无声地叹口气,张嘴吃了,然后直截了当问道:“真空教余孽对锦衣卫恨得入骨,哪有什么未泯的良心,劫囚车时,何以独留下石千户等人的性命,就不怕他们提前醒来,坏了大事?”

“问得好。”沈柒说:“换作是我,必逐一补刀之后才能放心救人——除非时间来不及。”

苏晏思索起来。沈柒接着道:“我率队前方开路,离押解囚车的队伍不算远,随时都有可能折返回去查看。这种情况下,对方自然是要速战速决,赶紧打开囚车,接到鹤先生后立刻转移出城,哪里还能把时间浪费在杀人上。”

——这个推测倒是合乎常理。苏晏默默点头,又问:“重犯囚车乃是北镇抚司特制,从门锁到镣铐全部由镔铁打造,他们又是如何打开锁链的?”

沈柒道:“我查过锁链,有许多劈砍后造成的小缺口,说明劫囚车的人一开始使用蛮力,但没有奏效。可锁依然打开了,我检查过锁孔,发现有锐器刮擦的细小痕迹,说明他们之中有撬锁高手。锦衣卫中亦有擅长开各种锁的高手,将锁头拿去给他看后,证实了我的推测。”

苏晏觉得这个推测有理有据,于是颔首道:“我先问过你一遍,回头皇爷再盘问起来,以免你措辞仓促。当然,如果你的解释连我都无法信服,皇爷就更不会相信了。”

沈柒手上动作一顿,又开始切兔子耳朵:“那你信不信我?”

苏晏微笑起来:“我若连你都不信,这天底下还能信谁?”

“……你不爱吃频婆果,不必勉强自己。”沈柒放下果肉,用棉巾擦干净手,又擦了擦刀刃,收回腰间。

“谁说的,我爱吃。”苏晏去拿切剩下的大半个果肉。

沈柒抢先一步,把果肉塞进自己嘴里,三两下啃得只剩果核。他把果核丢进空盘中,说:“你爱吃的果子,要么很甜,要么很酸,要么有特殊的风味。这种没滋没味的果子,你不爱吃的。”

苏晏握住了他的手,心里有点难过:“七郎,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爱其所爱,恶其所恶,这是人之常情。你得给我喜欢上它的机会。”

沈柒的手指在他掌心摩挲,沉声道:“我就想你随心所欲,不要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哪怕为了我,也不行。我常吃频婆果,是认识你之后的事,并非喜欢它寡淡的味道,而是它的名字。”

频婆果,相思果。一寸相思万千滋味,又怎会寡淡呢?

苏晏情不自禁眼眶潮湿。他感觉到手心中,沈柒的指尖在缓缓描绘着一个熟悉的图案——元宵夜他与沈柒辞别时,在对方手心中画出的那个心形——如今被原原本本送了回来,也绽放在他的手心里。

沈柒画完,将他的手指根根卷起,攥住了那颗心,说:“我心还与君心同——此‘心’是彼心么?”

苏晏伸臂抱住他,哽咽道:“是。七郎,我不该……我……”

沈柒回以一个更紧密的拥抱,温声道:“不用说出口,我知道。若是连这都不怀疑,便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头脑清醒、胸有丘壑的苏清河了。”

苏晏内疚又感动,抚摸他满是沟壑的后背,轻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热切:“今晚你不要走。”

沈柒被这从未有过的主动邀请勾出了一团心火,边唇舌交缠地深吻,边脱去他上身衣物,将他压在被面上。

亲吻了一会儿,苏晏忍不住想咳嗽。沈柒深吸口气,压住满心燥热,将他翻成俯卧姿势,查看他背心上那一大块乌紫的淤青。

“我听说了,慈宁宫侍卫干的。”沈柒极力平定喘息,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敷涂在淤青上,用掌根轻轻揉散,“今日太庙真是险之又险,我竟第一次对豫王生出了感激之心。”

“……还有皇爷,”苏晏闷闷地道,“皇爷表面看似不在意,但若是无心救我,又怎会急匆匆从宫中赶来。又要救我,又要顾及与太后的母子情、顾及朝堂上的反应,真是难为他了。”

沈柒手上一滞,很快又继续揉。

“我知道,皇爷一直防着你。疑心重是帝王通病,他也不例外,尤其你与他性情不投,更是对你不利。但我会尽全力从中斡旋,让皇爷信任你、重用你。哪怕他对你戒心难消,至少出于某种平衡的考虑,不再打压你。”

“你有这份护我的心,我就很高兴了。”沈柒说着,忍不住低头轻啄他光裸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