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寡妇”二字,陆丰觉着无比刺耳,“你能救我?孙大夫都说我最多还能再活两年……”
又是孙大夫,楚云梨直接问,“那孙大夫是什么人,你就这么信他?”
丫鬟端来的药,还不知道是谁配的呢。
毒分好几种,最低等的喝下去,人会吐黑血,手指和眼角嘴角都会有青黑之色。如丫鬟这种人死后还看不出中毒的,算是高级的毒,现在的大夫都讲究师承,一般大夫可配不出来。
陆丰显然也想到了这些,默了下才道,“那是我娘帮我请的大夫。”
崔元儿记忆中的婆婆只有梅氏,陆丰的娘早就死许多年了。换句话说,孙大夫也陪了他许多年了。
有时候,亲近的人背叛才愈发让人伤心,丫鬟如是,孙大夫也如是。
楚云梨拍拍他的肩,算是安慰,“辞了吧。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陆丰身子虚弱,先天不足,还有毒素淤积,别的大夫兴许束手无策,楚云梨还是能救他的。
良久,才听到陆丰嗯了一声。
听到这句,夜色中楚云梨嘴角忍不住勾起,看得出这一次陆丰特别戒备生人,但他还愿意信任她,她在他面前,终究是不同的。
翌日早上,外头天蒙蒙亮,楚云梨起身穿衣,被陆丰拉住,“这么早,你做什么?”
楚云梨一本正经,“请安去。”
陆丰拉她上床,“不用去,我又去不了。”
他去不了,但楚云梨身为新嫁娘还是得去的,“我很快就回来。”
陆丰想了想,“我陪你一起去。”
于是,两人又如昨天送入洞房那般,浩浩荡荡地去了前院。
前院正房,主位上已经坐好了陆老爷和梅氏,边上坐着陆尘,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看到两人过来,屋子里的人都有些诧异,很快就收敛了。
给陆父敬茶倒是顺利,但到了梅氏面前,陆丰就当没她一般,直接掠过,到了陆尘面前,“你是我弟弟,便不用敬茶了。”
梅氏伸出的手顿住,脸上的浅笑立即就没了,眼圈也红了,看向陆父,“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原谅我……”
陆丰语气嘲讽,“要是我把你娘气死了,你原谅一个给我看看?”
陆父皱眉,“好日子,别翻这些旧账,你媳妇族谱还没上呢。”
陆丰没理会,拉着楚云梨就要走。似乎对于他来说,只需要敬茶的只有他爹。
看到两人相握的手,梅氏又委屈,“这些年来我把他当亲生,婚事还是我帮他定的……”
陆丰有些不耐烦,“要不要我们仔细分辩一下这亲事怎么来的?”
闻言,梅氏有些慌乱,“你身子不好,赶紧回去歇着吧。”
陆父皱眉,“怎么回事?”
陆丰来了兴致,反倒不走了,在梅氏惊惶的目光中,挥手让人把他放下,虚弱地笑了笑,“这个就要从二弟的舅舅身上说起了。”
梅氏更加慌乱,“不关他的事!”
陆丰不理会她,继续道,“某日梅夫人听说了周家想要选婿的消息,只看聘礼的诚意,便去铺子里拿了仅有的十两银子给梅良,让他去喜婆家中请她去周家提亲,结果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一个貌美的小寡妇……把包袱放在了路旁,就去风流快活了,完了回来一看,包袱没了!”
陆父眉心越皱越紧,他那小舅子不成器他知道,但在儿媳妇面前说这些,实在是不合适宜,“这和你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陆丰继续道,“银子被人捡走,二弟的婚事还没定下。但铺子里银子已经亏空了,账对不起来。又打听到捡银子的崔家已经把银子花完了拿不回来,梅夫人就想了个好主意!”
看着梅氏苍白的面色,陆丰笑容愈深,“人家赔不出来银子,于是,就有了我这门亲事,十两银子给我聘了崔家女回来。”
也就是说,本来十两银子是想要提陆尘聘了周糖霜的。崔元儿会和陆丰成亲,算是阴差阳错,或者说将错就错。
“爹可能不知道,昨天我还没来前院时,丫鬟送了一碗药过来,本来我要喝,管家来说我新婚妻子非要跟我拜堂,那药我便没来得及喝。后来拜堂回去,丫鬟非要催促我喝,我察觉不对,直接把药灌给她……然后,丫鬟死了!”
陆父面色肃然,“丫鬟给你下毒?”
陆丰点头,“我妻子崔氏六岁失父,之后母亲改嫁,有人说她八字太硬,会刑克亲人。若是昨天她没有执意要与我拜堂,我便会喝了那碗药……”他抬眼扫视一圈屋子,“兴许,今日这里已经置办成了灵堂。而我妻子,会再多一样克夫的名声。”
陆父不在意没发生的事,厉声道,“是谁要对你动手?”
陆丰轻咳两声,愈发虚弱,“我不知道,丫鬟已经死了。”他看向急切想要说话的梅氏,“梅夫人也可以说我胡编乱造。”
梅氏本来很急切,闻言哑然。
可见,她本来要出口的话被陆丰猜中了。
陆父的面色不好,看着大儿子脸上的苍白,“你先回去,要是受不了,就让孙大夫去给你看看。”
陆丰想起什么,“我还有事情要与你商议,那位孙大夫,辞了吧。”
陆父一怔,“你怀疑孙大夫?”
“不是怀疑他。”陆丰看向与自己交握的楚云梨,语气低落,“我已经娶了妻,也知道时日无多,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治病上,就这样吧。”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楚云梨握了握他的手,安慰道,“我会陪着你的。”
俩人回了院子没多久,就听说梅氏被禁足思过,顺便陆父还勒令她不许再和梅良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