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织娘性情坚韧,也会做生意。除了面前这个男人,别人也伤不了她。护住儿女的同时,她甚至还要想挽回面前的男人,或者说,她想要试着找回曾经两人之间的情分。
高明辙垂眸沉思,屋中安静,边上方念巧很是紧张,抱着他胳膊满眼通红。
他回神,拍了拍方念巧的背,对楚云梨道,“既然有亲人,我就该回去。只是……念巧救我一命,我们又已经成亲……还圆了房,她一个姑娘家,要是我就此丢下她,只怕她也只有死路一条,我想带她一起回去。”
“以什么身份呢?”楚云梨似笑非笑,“救命恩人?丫头?妾室?平妻?”
高明辙沉吟,方念巧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有件事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娘家姓罗,屏州城中的罗家女出嫁都会带上大笔嫁妆,但好多罗家女都会要求夫婿一生不能纳妾,”楚云梨看向相携着的两人,“不巧得很,当初我们成亲,你主动跟我承诺,此生只我一人,永不纳妾!若有违背,甘愿孤身和离。”
高明辙惊讶,脱口而出,“我怎会如此?”
楚云梨心下微动,“大约是你真心爱慕于我,或者,有利可图罢。”
高明辙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楚云梨没兴趣和他玩瞪眼的游戏,起身道,“天色不早,你回不回?”
方念巧出声,“你这副样子,哪像真心请他回去?方才看到他,你从头到尾就没惊喜过,你们真是夫妻吗?”
这是实话。
从头到尾,楚云梨就没有露出过诸如惊喜高兴之类的神情。
边上的丫鬟和车夫都悄悄偷瞄夫人,想着是不是早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得了消息。
楚云梨冷笑一声,“任谁知道自己男人已经再成亲都不会高兴的。我这个人感情纯粹,看到他和你成了亲圆了房,只觉得恶心。其实我巴不得他已经在山崖下就死了,我就算为他守寡,也好过看他另娶别人。”
丫鬟和车夫恍然,夫人果然是得了主子还活着的消息,已经惊喜过了,知道他另娶了别人,哪儿还高兴得起来?
高明辙想法和丫鬟跟车夫差不多,他心里有点乱,“能容我想一想吗?”
“当然。”楚云梨看着两人,“毕竟她是你救命恩人,你放不下也是正常的……”
方念巧哭着道,“你回吧,看夫人穿着,你家中肯定富裕,我不好拖累了你,您就当这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您没受过伤,没遇上过我,我们没有成亲……”
她哭得梨花带雨,只抽泣着哭,身子微微颤抖,连哭都不敢大声哭,愈发让人怜惜。高明辙心里不舍,突然道,“我们一起回去!”
方念巧摇头,眼泪汪汪,“不,你回吧。”
楚云梨看得牙疼,好像她是棒打鸳鸯的恶人似的。
虽然……这会儿她确实棒打鸳鸯了。
“我们一起回。”高明辙语气严肃,“就这么决定了。”
瞧,还打不散呢。
楚云梨吩咐车夫,“去买架马车,再请个车夫!”又回头看向高明辙,“最近为了给你办丧事,爹娘很是伤心呢,要是知道你活着,肯定很高兴。”
高明辙看着她,“你高兴吗?”
楚云梨笑着反问,“你说呢?”
她眉眼弯弯,很是愉悦。
在高明辙看来,应该是高兴的。
两架马车赶在天黑之前进了城,越走越是繁华,夜里也灯火通明,楚云梨靠在车壁上假寐,嘴角微微勾起。
上辈子的方念巧是高明辙的救命恩人,甫一进门就得到了高家人的感激,得知五年来两人相依为命,老两口很是疼爱她,给她衣衫首饰全都做一套,还都是最好的料子。
尤其她带着的孩子才三岁,正是惹人疼惜的时候,老夫人每天都要看一看才放心。还怕罗织娘暗地里苛待她们母子,没少当面敲打。
楚云梨的马车停在高府门口,门房迎了上来,“夫人可回来了。老夫人都让人来问过好多次,您要再不来,都要去报官找寻了。”余光又瞄到楚云梨身后的普通青蓬马车,看起来只有五成新,顿时疑惑,“夫人,哪儿来的马车?”
只见那马车帘子一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跃而下,门房“啊”一声,退后一步,“大……大爷……”
他揉揉眼睛,又掐自己一把,确定不是眼花不是做梦,大喊道,“大爷没死,大爷回来了。”
一言出,众人皆惊。
本来已经昏暗下来只剩几处院子还亮着烛火的高府中,瞬间灯火通明,各种亮光急急往门口过来。
高母看清楚门口的人,老泪纵横,“真是明辙!”
又上前上上下下的摸索,“你去了哪儿?我们都找不到你……”
高明辙有些抵触,往后退了一步,“您是?”态度语气都很陌生。
高母愣住,楚云梨上前解释,“大夫说伤到了头,缺失了记忆。”
高母顿时眼泪落得更凶,“我可怜的儿……”
高父挺激动,忙道,“赶紧进府,让人去请大夫。”
一拉高明辙,就露出来了旁边的方念巧。
高母又是一怔,方才过于激动,她压根儿就没注意儿子边上有人,这会儿看到个年轻姑娘,疑惑问,“你谁呀?”
高明辙认真道,“娘,是她救了儿子!”顿了顿又道,“我前事尽忘,这些日子多亏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无以为报,便与她成了亲。”
高父看了看方念巧,又看了看楚云梨,道,“这些事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