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双手搭在膝上,低着头沉默不语。
李婉华细觑他表情,疑道:“以前你总说婚姻之事全凭父母做主,因何今日对君儿如此排斥?竟明言拒绝。她是什么地方犯你忌讳了?”
“没有。此事与表妹无关。”顾璟心中有些乱,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唯一清晰的念头就是不想与许黛君成婚。
“我不能娶她,我不喜欢她。”他站起身,想回梁国公府去好生捋捋思绪。
“你站住!”李婉华也跟着站了起来,“宫里三个皇子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君儿如此才貌,那是我好不容易才从你外祖母那里为你讨来的,你一句不喜欢就不娶?连她这样的女子你都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此番你若不给我一个正经理由,你不娶也得娶!”
“娘,你给我一段时间好生想想。”顾璟道。
“好,还有半个月便是你父亲的生辰,我就给你半个月时间考虑。到了你父亲生辰那日,你必得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李婉华道。
顾璟回到梁国公府,恰好看到三槐指挥着侍卫大包小包地往外拎行李。
“这是在做什么?李逾呢?”他问道。
“回表少爷,我家王爷说他本是来给太后娘娘贺寿的,理应多陪伴在太后娘娘身边,所以决定去太后宫中住。这不,正收拾行李呢。”三槐讪笑着道。
顾璟眉头皱起:“这会儿宫门都落锁了,搬去太后宫中住?”
三槐:“……”
“还不说实话!”他轻喝道。
“喊什么喊什么,生怕你爹听不见啊?”李逾晃晃悠悠地从院中出来,抱着双臂往院门上一靠,“我准备出去小住一段时间。”
“不成。”顾璟道。
“我知道,我爹娘托你看着我,皇祖母也叫你看着我,你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是你也不想想,你看着我有什么用?我不过是你表弟,待到明年皇祖母过完寿辰,我就回南阳去了,这看不看的,与你关系大吗?可是有些人呐,现在若不看紧了,可能就跟别人跑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我有我必须得看住的人,你有比看住我更重要的事,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们各自便宜不好吗?”
“不好。你给我乖乖住在梁国公府,或者,真的搬去宫中和太后一起住,除此之外,你哪儿都别想去。”顾璟毫无商量余地道。
“好,你要看着我,那我让你看。既然要看,那你得一天十二个时辰看住我啊,如若不然,谁知道我晚上有没有偷偷溜出府去呢?要不从今天起,我和你同吃同住好不好?让你好好看个够!”李逾气道。
顾璟无所谓:“你若愿意,我自然也不反对。”
李逾不信这个邪,跟着顾璟去了他的院子。
顾璟在屏风后洗手净面的时候,他就大剌剌地往他床上一倒,拖长了声调道:“这床咱们两个睡会不会嫌小?我告诉你我睡觉可不老实,大多数时候一觉醒来,就我自己在床上,别的都在床下。”
“床给你睡便是了。”顾璟换了身衣服,从屏风后出来,走到西墙下的书架旁。
“这是什么?”李逾无意中一伸手,从他枕下摸出个荷包来。
顾璟回头见了,面色微微一变,疾步过来要抢:“拿来。”
“等一下!”李逾拿着那荷包起身闪到一旁,疑道:“此物为何看着有些眼熟?”
“拿来!”顾璟跟他动手。
李逾抬手招架住他,愈发疑道:“不过一个荷包,你这般紧张做什么?”他扫了那荷包两眼,面色也变了,盯住顾璟道:“这不是姚征兰的荷包么?”
顾璟放了手,移开目光道:“上次我给她玉料赔你,她将此荷包当做谢礼送我的。”
“她一个女子,将自己贴身的荷包当做谢礼送给你?”李逾眯起眼,“就算她不知分寸,你顾璟不是一向自诩正人君子恪守礼教的么?你为何要接受?还将它放在枕下,你究竟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顾璟开了个头,忽然发现自己没法说下去。不过是什么?不过是因为这荷包绣工精湛,他喜欢看,所以放在枕下?绣工再精湛,也不过是一只荷包,打小他过眼的好东西何止千万,他又曾几何时将别的物件藏在枕下了?
“不过是什么?说不下去了吧?我说你今日在大理寺为何说话阴阳怪气,原是与我一般,见姚征兰对那姓秦的热络,吃醋了吧?”李逾一把揪住顾璟的衣襟,咬牙切齿道:“在姚征兰一事上,我处处与你坦白,不曾隐瞒过什么,而你却给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敢做不敢当,顾璟,你不仅虚伪,还是个卑鄙小人!”他将他往后一搡,转过身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堪堪走到门口,忽记起自己手里还捏着那只荷包,复又回身将荷包往顾璟身上一掷,这才摔门走了。
顾璟怔怔地站在原地。
是真的吗?李逾说的是真的吗?
他果真……喜欢姚征兰?
将荷包藏在枕下是她的缘故,今日心烦意乱是她的缘故,一听母亲要撮合他和表妹便下意识地排斥,也是她的缘故?
他不敢否认,却也不敢承认。他对男女之情一无所知,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姚征兰的关照只是出于对她处境的同情。同情与喜欢,区别究竟在何处?
第53章 ·
次日一早, 顾璟一到大理寺便将萧旷等人打发出去排查线索。
李逾瞧着姚征兰打开案卷,高声道:“姚兄,我瞧着你处理公务越来越熟练, 几乎用不着顾璟指点了, 我们也没必要与他这个大理寺正挤在一间房中了吧?咱俩搬回评事的理事房如何?”
姚征兰望向顾璟,不知该如何回应。
顾璟站起身, 李逾道:“你随我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寺后的树林内。
李逾抱着双臂倚在一棵树干上, 眼睛看向别处。
顾璟看了他一会儿,道:“我不反你和姚氏搬出我的阅卷房,但在此之前, 你必须设法解除你自己身上的婚约。”
“你凭什么我提此要求?”李逾恼道。
“就凭以我她的了解,一旦得知你身负婚约, 不论你如何她献殷勤, 她都不会你动半点心。”顾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