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可有人与你有仇?”姚征兰问。
秦珏摇头:“这些都是相熟的人,没有利益关系,更遑论有仇。”
“那这些人里头有没有与舒荣有仇的?”
秦珏依然摇头:“说实话,我们这些人凭身份都够不上与舒荣结仇。我结识舒荣,也不过是因为有一手制香功夫罢了。”
“对了,刚才你说你认识舒荣是因为他找你制不入流的香,具体是指哪种香?”姚征兰问。
秦珏不吭声,眼神再次躲闪起来,不敢看她。
瞧他这模样,姚征兰猜测:“专门用来对付女子的香?”
“我不是自愿,但是他既已找上门来,哪里由得我拒绝。我也知道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怪我自己贪生怕死……”秦珏既愧且悔,无地自容。
“蝼蚁尚且贪生,你想要活着又有什么错?”说到这里,姚征兰停下笔头,思索着道:“杀他陷害你,会否就是这香惹出来的祸端?你可知,他都把这香用到哪里去了?”
秦珏摇头:“我跟他不熟,除了第一次他亲自过来找我为他制香,后面都是他身边那个叫常青的侍过来拿香。我不知他把香用在了何处。”
“常青。”姚征兰把这个名字记下来,喃喃道:“你不知,这个随想必知道。”
“还有什么人可能害你,与你有仇有怨的,不管是新仇还是旧怨,你都仔细想想。”她抬起头对秦珏道。
秦珏细细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摇头,道:“不瞒你说,我是庶子,自幼不得宠,所以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外头,我都没有与人争执的资本,遇事一般都是能忍则忍能让则让,不轻易得罪人。若说矛盾,除非是生意场上,同行三分仇,我的香料铺生意一直都很好,许是有那看我不顺眼的。但是生意场上的人纵使看我不顺眼想要害我,也不可能采取杀了舒荣栽赃我这种手段。”
“没错,应该不是生意场上的人,所以你一定要仔细想想。有些人不一定要你得罪他才会来害你,他觉得你对他有威胁就会来害你。哦,还有这个,”姚征兰袖中拿出那块血帕,问他:“你仔细瞧瞧,这是你的帕子吗?”
秦珏接过帕子凑到灯前仔细看了看,复又递还给姚征兰,道:“是我的帕子。”
“那你那身衣服,是你今天出门时穿的吗?”
“是我出门时穿的。”
“你可还记得,你去厢房时,大约是什么时辰?”
“大约巳时过半。”
……
阅卷房里,李逾背着双手焦灼地来回踱步,不时看看门口,嘴里不住嘀咕:“怎么还没回来?什么话要说这么久?”
顾璟被他这番动静闹得没法集中注意力梳理案情,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好,我们吃饭吧,来人,赶紧去准备饭菜。”李逾停下来道。
“现在才什么时辰就吃饭?”顾璟皱眉。
“你让萧旷去带那许多人回来问话,你以为你待会儿还有时间吃饭?”李逾掉头就往外走,“我去叫她回来吃饭。”谁知刚走到门外就与急匆匆跑回来的姚征兰撞了个正着。
姚征兰顾不得与他计较,伸手拨开他跑进阅卷房道:“顾大人,秦珏是冤枉的。”
顾璟停笔抬头,问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他说了,约他去后院客房的那张纸条上是我哥的字迹,署名也是我哥的。他以为是我约他见面,这才去的。”
“纸条呢?”
“他发现自己遭人陷害,为免牵连到我,将纸条吃了。”
顾璟:“……”
李逾:“嗤,这么烂的借口,也只有你会信。”
“可是这桩案子真的有疑点……”
“所有的疑点都是因为你不愿相信人是他杀的。”李逾道,“如果你只看眼前的证据,而不去想他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会觉得这桩案子疑点重重吗?”
“好,就只看证据,证据难道就没有疑点吗?我问你,杀人凶器刀是有了,那刀鞘呢?”姚征兰问。
李逾一愣。
“秦珏就算是随身带了刀,他总不可能不带刀鞘,就这么光秃秃的一把刀别在身上吧。”姚征兰道,“发生凶案的客房内,窗外廊下,所有相近的地方差役都搜过了,并没有发现刀鞘,他身上也没有,那刀鞘哪儿去了?”
“许是……许是也被他吃了。”李逾小声道。
姚征兰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
李逾忙拖把椅子过来将她按在椅子上,道:“坐着说坐着说,站着多累啊。”
“方才我问过秦珏,那块帕子确实是他的。假设是凶手杀了人之后将他诱骗到客房内,再将他砸晕,用他的帕子擦了自己脸上的血,血既然还能被干帕子擦掉,证明血点还未凝固,也就是说人刚死不久。秦珏说,他去厢房是巳时过半,我们在午时过半看尸体时,发现他瞳孔发白,巳时过半到午时过半,刚好一个时辰。我觉着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舒荣是在巳时正左右被杀的。”姚征兰道。
“这依然解释不了他衣服上的血迹啊。”李逾道,“如果不是他杀的人,血是怎么溅到他身上去的?就算是用极其荒谬的假设来解释,假设,凶手有两个人,一个将昏厥的秦珏挡在自己身前与舒荣面对面站着,一个背后控制住舒荣并割颈杀人,让血喷在秦珏身上,那茵席上的血脚印又怎会只有一行?”
“可以是凶手事先穿上了秦珏的鞋,杀人后再将他背下茵席……”姚征兰开了个头就停了下来,因为她意识到如果是这样,秦珏血衣上的喷溅状血点不会那样完整干净,必然会因为对方的动作而相互印染。而且,割颈之后,死者前面茵席上喷的到处都是血,如果在席子上将人背走,必然会留下一些痕迹。而事实上,现场茵席上痕迹很少,只有一排凶手转身离开的血足印,除此以外,连一点拖擦剐蹭的痕迹都没有。
“编不下去了吧?我跟你说,只要血衣的事情解释不清,旁的不管还有多少疑点,舒荣这个案子,秦珏就是摆脱不了杀人的嫌疑。”李逾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说。
“好了,先别想那么多了,等多方采集了相关之人的口供再作推断不迟。”顾璟道。
“嗯。”姚征兰拖着自己的椅子回到自己的书案后头。
心里想着案子的事,吃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李逾看着姚征兰一粒米两粒米地往嘴里塞,心中不爽,夹了一筷子糖醋鲤鱼到姚征兰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