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道:“是,没有破损。”说着他去一旁拿了为了便于验尸而脱下来万焘的外袍,过来递给顾璟和姚征兰看。
姚征兰一看,外袍内层在伤口对应的位置干干净净,一点血迹都没沾上,倒是外层对应的位置缎料有轻微磨损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万焘死时有脱衣现象?他将外袍脱了,然后死去,尸体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留下伤口。然后有人发现了他,帮他把外袍给穿上了?”姚征兰问推官:“你们找到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了么?”
推官道:“找到了,是在那条街上摆摊卖胡饼的赵老六。”
“你们可曾问他发现尸体时尸体是什么状态?他有没有帮尸体穿衣服?”
“有没有帮尸体穿衣服我倒是没问,但是赵老六说他发现尸体时尸体就是靠坐在墙根下的。他还以为万焘是睡着了,还过去推了他一把,结果发现人都硬了,这才来报的官。”
姚征兰看着自己手中的衣袍思虑片刻,回身对仵作道:“劳烦你帮我把他伤口附近那个弧形压痕给拓下来。”
这事对仵作来说毫无难度。
在他们说话的空档,顾璟已经看完了几份口供,见姚征兰去拓压痕,他对推官道:“韩喆的口供里说,因为家里孩子半夜哭闹,所以他是寅时初离开的云翠楼。我看到你有收集云翠楼昨晚值夜龟公的口供,证明他亲眼看到了韩喆寅时初离开。也收集了韩喆妻室及韩府下人的口供,证明昨夜丑时末孩子开始哭闹,然后有人去云翠楼通知了韩喆,韩喆于卯时回到家中,这很好,很细致。”
推官受宠若惊,忙拱手道:“多谢大人谬赞。”
“但是,”顾璟话锋一转,“你忘了问最重要的一点。”
推官茫然,“请、请大人赐教。”
“你没有问,孩子昨夜为何会突然哭闹,是夜梦惊醒?还是突发疾病?若是夜梦惊醒,有何必要去通知韩喆?若是突发疾病,可有请大夫?大夫诊断如何?韩喆平日里是否是个很尽职尽责的父亲?而且就龟公和韩喆贴身仆役的证词来看,寅时韩喆还宿醉未醒,是他的仆役给他背回去的。孩子哭闹,这样一个宿醉未醒的父亲,回去了又能有什么用?”
推官愣怔了好一会儿,俯首道:“是下官疏漏了。”
这边正说着呢,谢德春来了。
“顾大人,姚评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姚征兰拓好了死者背后那条弧线,转身向谢德春行了一礼。
顾璟道:“今早在街上发现这具尸首,想必谢大人已经知道了吧?”
谢德春点头,看着不远处的尸首道:“这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顾璟道:“死者的母亲不相信府衙出具的死者是酒醉冻死的结论,跑到客栈里找我和姚评事。我想着身为大理寺正和大理评事,死者亲属既然都求到面前了,不管不问也不妥当,就过来看看。谢大人应当能理解吧?”
“那是、那是当然。”谢德春道,说罢又去看仵作,问道:“死者到底是不是冻死的?”
仵作被他吓得一哆嗦,支支吾吾不敢当着顾璟和姚征兰的面下论断。
姚征兰道:“知府大人稍安勿燥,我们这就重新检验死者的具体死因。”说罢她请仵作帮忙,将死者全身衣物除下。
一旁武宜君连忙伸手捂住脸,又偷偷将手指分开一条缝。
将死者全身衣物除下后,姚征兰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仔细检查了一遍,死者全身双上下除了后背那处伤口和压痕外,双臂小臂上还有轻微红痕。
姚征兰问仵作:“双侧小臂上的红痕为何不记录在验尸格目上?”
仵作道:“这……这不致命啊。”
姚征兰正色道:“你是看到死者浑身上下没有致命伤口,先入为主判断他是醉酒冻死或是发病猝死的,所以才觉着这样轻微的瘀伤微不足道,这很不可取。凡是尸首身上有伤,不管是何时造成的伤,不管是不是致命,都应该如实记录。”
当着知府的面被指出差事办得马虎,仵作满头大汗,连连道:“是是,我记住了。”
检查完了体表,姚征兰用白布裹了细细的签子,依次探入死者的两边耳道,未察觉异物,白布上也没血。
伸手将死者的鼻子从山根捏到鼻头,里面没有异物,将签子探入,白布上没有黑灰,也没有丝毫血迹。
可以排斥是被烟熏死或是被异物从鼻腔中钉入脑中而死。
姚征兰疑惑,这死者到底是怎么死的?肯定不是冻死,难不成真的是喝酒引发了什么隐疾,暴病而亡?
她思虑着放下手中的签子,伸手去捏死者的嘴,谁知一捏没捏开。此时尸体正是最僵硬的时候,下颌骨也固定了,故而捏不开嘴。
若是已经确定死因,此时检查死者的口腔倒也没事,待尸僵缓解再检查不迟。可既然死因都没确定,检查口腔还是很有必要的。
姚征兰只犹豫了一瞬,就向顾璟求助:“顾大人,可以帮忙捏开他的嘴吗?”
第119章 ·
像尸体四肢的僵硬, 可以通过蛮力破坏而不必担心损伤尸体,但是下颌骨,若是不用巧劲, 很可能在脸留下伤痕, 到时候和死者的家属解释不清。
顾璟用巧劲破坏了尸体颌骨的僵硬后,姚征兰捏开尸体的嘴, 仵作也探头来看。
姚征兰见死者舌头烂红, 边缘有疱,颌整个跟脱皮了一样,皱眉道:“怎会如此?”
仵作猜测道:“会否是火气行造成的口舌生疮?”
“若真是火造成的, 嘴里烂成这样,恐怕连喝水都困难了, 还跟人去喝酒?”姚征兰道。
仵作回答不来。
姚征兰拔下头银簪, 探入死者喉咙, 少时,拿出来放到水中轻轻搅动, 再仔细观察,银簪并不发黑。
“不是毒。”姚征兰说着,用布将银簪尾端擦拭干净,就要往发髻插。
顾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自己头那根玉簪拔下来簪到她发髻,接过她手里的银簪,道:“不吉利, 不要戴了。”
姚征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