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下头去,道:“我瞧着他们这样就像没好事,就……就跟过去看了。”
顾璟明白,要不是万焘案发,这厮八成会把这桩人命案子当成人情卖给谢德春。
“他们把麻袋埋在城外的乱葬岗上,等他们离开后,我还大着胆子过去刨开土堆解开麻袋口子往里头看了一眼。里面,里面是个满脸是血的女人。”
顾璟闻言。抬眸看向姚征兰,从姚征兰眼中看到了与他心中一般无二的忧虑。
“即刻带我们过去。”他对韩喆道。
推官站起身道:“顾大人,下官先把其它案犯押回府衙。”
“不着急。”顾璟看了他一眼,道:“一起去乱葬岗上看看情况吧,这好歹是河中府管辖的地界,既出了人命案子,你这个推官按理是应该要出现的。”
“是。”推官脱身不得,只得跟着他们一道去了乱葬岗。
到了乱葬岗上,按着韩喆的指点果然挖出来一只麻袋,衙役解开麻袋,里头女尸的脸露了出来。
姚征兰打眼一看,心中便是咯噔一声。
她虽没见过范氏真人,但见过她的画像。眼前女子除了瘦了些,脸上多了条大疤外,与画像上的范氏七八分相似了。
顾璟显然也认出来了,微微侧头看了姚征兰一眼。
姚征兰假做恶心呕吐,向别处走去,临走拽了下身边武宜君的袖子。
武宜君跟着她走到旁边,背对众人,替她抚着脊背。
姚征兰干呕几声,小声道:“待会儿回城你速速去客栈,叫耿七在从城门去府衙的路上等着,借口有事找我,来看看这尸体他认不认得。”
武宜君点头,看着姚征兰又装模作样地干呕起来。
不远处推官疑惑地看了看姚征兰的背影,明明在府衙还那般老练验尸来着,怎么看到这具女尸就呕吐起来?难不成是因为万焘的尸体上没什么血迹,而这女尸却是血污面颊?
顾璟上前,将麻袋往下扯了些,看到了女尸脖颈上的伤口,随后又检查了下女尸的眼睛和尸僵硬度,站起身问推官:“是现在去府衙叫仵作过来,还是把尸体先抬回府衙去?”
推官愣了好一会儿,才支吾道:“这既然是个抛尸之处,叫仵作来恐怕也没什么作用,不如……”
“那就把尸体先抬回府衙去吧。”顾璟干脆利落道。
推官:“……”他有些想不明白顾璟是怎么想的,韩喆明明说这人是知府大人的管家带着人来埋的,他现在又要把尸体送回去,这……
“怎么,推官难道觉着,不该把尸体带回去,就让她埋在这儿的好?”见推官傻呆呆地站着不动,顾璟横来一眼,目色冰冷。
推官回过神来,忙道:“不不,尸体自然该抬回府衙去的。”说着忙叫随行衙役来搬尸体。
一行带着韩喆和尸体进了城,武宜君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走到半道,耿七迎面走来,对姚征兰道:“姚大人,我家公子找您有事。”
“知道了。”事发仓促,没有找到白布掩盖尸体,全靠人走在尸体旁边挡住旁人目光。姚征兰本来就走在尸体头侧,她一让开,耿七顿时将尸体容貌看了个清楚。
“时辰不早了,我走了一下午又累又饿的,就不与推官一道去府衙了。”姚征兰向推官致歉。
顾璟站在她身边,向推官略一颔首。
推官巴不得他们不去,他能回去好好跟知府大人汇报这女尸之事,当即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人和尸体走了。
姚征兰看耿七。
耿七一脸凝重:“就是范氏,虽然脸上多了条疤,人也瘦脱了形,但我还认得她。”
姚征兰点了点头,跟顾璟道:“回去再说吧。”
三人回到客栈,武宜君和陆冰河已经备好晚饭在等他们了。
姚征兰和顾璟各自回房洗漱了一番才下楼来,李逾也下来了。
顾璟问他:“腰可好些了?”
他点点头,神情还有些萎靡,道:“今天下午来的这个大夫医术好多了,估计再休息个几天就没事了。”
陆冰河问姚征兰:“案子办得如何了?”
不等姚征兰开口,武宜君在一旁兴奋道:“姚评事和顾大人联手办案,那叫一个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精彩极了。短短一个多时辰,就破了那么复杂的一桩杀人案,看得我都想去大理寺当官了!”
陆冰河和李逾闻言,面色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改变。
李逾不满道:“不会说话你就少说几句,什么天造地设珠联璧合?听着就肉麻!”
武宜君得意道:“事实如此,你吃醋也没用。”
“好了,你俩不要争了。万焘案已经查清了,顾大人,说说范氏的情况吧。”姚征兰抬头看着对面的顾璟道。
顾璟道:“范氏我只看到她颈部有一处创口,不过这处创口足以致命。创口形状很奇特,不是被利器划或刺的,而是像被什么边缘略有宽度的东西给扎进去的一般。双眼中度浑浊,隐约可见瞳孔,推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天左右。”
“一天左右?难不成,昨天我们在府衙时,那名小厮着急忙慌地来找谢德春,就是因为范氏出了事?”李逾猜测。
姚征兰想了想,道:“被边缘有一定厚度的东西扎死,又正好在我们去府衙拜访的时候,那范氏自杀的可能性很大。她用自杀的方式迫使看守她小厮不得不去前头向谢德春禀报此事,让我们看见了小厮脚上那双绣着她银锁花纹的靴子。”
“但是,她如此冒险,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她又怎能确保,我们一定认得那花纹呢?”李逾提出疑问。
“从她脸上那道疤不难看出,为了逼迫陈大人,谢德春一伙对范氏恐怕是无所不用其极。她丈夫无辜被杀,如今自己又被用来威胁生父,受尽百般折磨,陈大人还未必相信她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望中,我们的出现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不管成不成,她都要奋力一搏。”姚征兰看着桌上的灯盏,搁在桌沿的手微微握紧。
“结果她成功了,这就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顾璟语气平静,只是下垂的眼睫彰显了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