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着有些不对, 伸手一推门,门就开了。进去一看,李逾和姚征兰都不在。
他转身去西厢房找三槐,三槐也不在。
去倒座找李逾的随行侍卫,一个人都不在!
他立马唤出自己的随行侍卫和跟他出来办案的差役,一伙人执着火把去了知州府衙。
姚征兰昏昏沉沉地被人抬着走,隐约间好像先坐了马车, 后乘了船, 然后她又昏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时, 一睁眼就看到几步开外一名看上去二十左右的年轻公子坐在轮椅上,手里捻着一串火红色的佛珠, 侧脸对着这边,微微仰着头,正在吸吮站在他身边俯着身子的一名女子丰腴的胸部。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呼吸波动,年轻公子姿势不变,只是眼珠一斜,向她看来。
那冰冷邪肆又隐含残虐的目光几乎迫得姚征兰立刻移开了目光。
她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发现这里竟然是个巨大的山洞,高逾三丈的洞顶是大大小小的石钟乳,四壁有开凿痕迹。
山洞角落里放着七八口巨大的铁锅,每口铁锅边上都站着一名带刀侍卫,锅里头燃烧着木柴,将洞内映照得亮如白昼。
手腕后知后觉地传来疼乆拾光痛感,她仰头望去,才发现自己被绳索绑着双腕,绳子另一头绑在一个四方的铁架子上。而这个铁架子和那个坐着轮椅的公子,都在洞内唯一的高台之上,离地面大概有一丈的距离。
那公子还在喝奶,洞外却隐约传来呼喝之声。
姚征兰抬眼一看,是李逾绑着双手被两名侍卫给推了进来。
“郡王!”见李逾竟然也被抓了,她忍不住惊声叫道。
“嗯?”高延睿推开身边的女子,看着姚征兰问:“叫我作甚?”
姚征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不是叫我?你该不是在叫下面那个冒牌货吧?”他将轮椅转过半圈,居高临下地看着下头的李逾似笑非笑道。
“你说什么?”李逾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我说你是个冒牌货。”高延睿身子微微前倾,盯着他一字一句轻声细语道。
“身子不好,脑子也坏了?”李逾扫一眼他的双腿,不咸不淡道。
高延睿愠怒,但他很快就忍住了。将佛珠套回手腕,他表情闲适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很聪明,看起来,你也不是那么聪明嘛。你现在为何会在此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李逾仔细想了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道:“那些蛛丝马迹,是你留下的?”
“不然呢?你以为我那亲爱的父亲,真的会那般粗心大意吗?”高延睿得意地笑道。
“你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要这样做,自然是为了见一见你。见一见你这个,霸占着我的父母,窃取了我的人生,披着高贵外衣的卑贱之人,到底长什么模样?!”高延睿咬牙切齿道,“若不给你留下那些痕迹,你怎会去京都,怎会接近姚家人,又怎会入大理寺,最后来到我面前呢?”
李逾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你不相信啊?也是,你一直以为你是恒王之子,天生高贵。如今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个替代品,你当然不敢相信。只不过,事实如此,由不得你不信!”高延睿一挥手,道:“松开他。”
一名侍卫上前解开绑着李逾双手的绳子,两名侍卫将原本放在山洞角落里的两只红木大箱子搬过来,放在李逾面前,打开箱盖。
高延睿笑意盈盈,“喏,看看吧,从一岁到十九岁,每年父王送你的礼物,我都有跟你一样但品质比你更好的一份,他写给我的信也在里头。他的字迹,他遣词造句的习惯,你应当不陌生。哦对了,十九岁生辰礼你还没收到吧?我已经收到了,就是那匹绝影。听说你很喜欢,我就问父王要了。他明知道我不能骑,但还是给我了,待你回去,想必他会告诉你,绝影已经病死了。”
李逾原本不以为意,但当他看到箱子里的那些东西,当他拆开几封信件之后,姚征兰看到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左手握住有些颤抖的右手,丢开信件,收敛了有些失控的情绪,抬头看着高延睿道:“你神通广大,伪造这些,不是难事。想离间我们父子,你还嫩了点。”
“啊哈哈哈哈哈,你们父子?哈哈哈哈哈哈哈,李逾,你知道吗,你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要滑稽很多。笑死我了,你们父子……”高延睿笑得前仰后合,丧心病狂的笑声在幽深的山洞中回荡,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若真的不信,那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高延睿好不容易止住笑,掏出帕子擦了擦流到脸颊上的眼泪,道:“我知道了,你察觉当年陆坚兵败之事可能跟父王有关,而承恩伯嫡长子姚晔手中可能握有证据,所以你不惜惹恼爹娘让他们将你禁足在家,然后以此为借口向皇祖母求助跑到京都去。
“你一边调查此事,一边尽可能地赶在所有人之前消除一切跟恒王府有关的痕迹。为此,你不惜杀人灭口,欺骗长辈,背叛兄弟,出卖你喜欢的女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孝顺,特别伟大啊?哈哈哈哈哈!李逾你太可笑了你知道吗?”
李逾不用抬头也知道姚征兰一直在看着他,他握紧了双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看不出来吗?十八岁那年,父亲曾派人来要过我的画像,后来他写信来,说我眉毛长得像他,鼻子长得像他,眼睛和嘴巴长得像母亲。你终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来,你好好看看,到底像不像?”高延睿把脸往前探,对着李逾炫耀般侧过来侧过去地展示。
“如你所言,他既如此在乎你,又何必用我将你换掉,难不成,就因为你是个天生残疾?”李逾问。
高延睿的动作一下子僵住。
握着轮椅扶手的双手瞬间因用力而苍白,他气恼地看着李逾,突然摘下装在轮椅上的弩机对准他。
李逾冷嗤:“这便恼羞成怒了?你若真是被换掉的那个,这么多年下来岂不是要气死?”
高延睿眯眼道:“李逾,你知道你名字为何是个逾字吗?因为我叫李愈,痊愈的愈,而顶着我的名头生活在这世上的你,不论说什么做什么,对你本身而言,都是一种逾越。所以,你才叫李逾。”他收起对准李逾的弩机,横放在膝盖上,道“你虽没有我想象的聪明,但也绝不是笨人,你现在不信我没关系,回去慢慢想,自会想明白的。”
“你不杀我?”李逾问。
高延睿好笑道:“我杀你作甚?留着你这跳梁小丑,不是更有趣吗?看看,此番你不就演了好精彩一出戏?只不过……”他扭头看向被绑着的姚征兰,“她什么都听见了。”他抬起弩机,对准姚征兰。
看着那寒亮的箭头,姚征兰屏住呼吸。
很奇异的,这一刻她心里居然没有多少恐惧,只有担忧。担忧哥哥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担忧她失踪后顾璟会不会察觉什么,从而迫使李逾对他下手,担忧睿王是不是会继续作恶,那边关的将士和武威伯府乃至全天下的百姓,恐怕都要大难临头了。
高延睿唇角勾起邪肆的笑容,修长的手指微微勾起。
“慢着!”李逾忽然道。
高延睿扭头,眼底暗藏一丝扭曲的快感:“怎么?你不会还想留她活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