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

不醒 第19节(2 / 2)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似乎也意识到这样不妥,说了句:“抱歉。”

黄壤当然不在意——她在第一秋面前,早已没了什么男女之防。想想那五盆热水澡吧!

她说:“监正今夜过来,就是为了寻我?”

第一秋一怔,随即矢口否认:“本座为了查看谢灵璧和谢红尘的伤势是否有诈。”

黄壤哦了一声——所以我就这么陪着我,在祈露台耗了大半夜?

后面这句话她没说,戳破别人掩饰的事,她一向不会做。

她说:“谢元舒吸取了他们的功体,他们如今对监正而言,已不足为惧。至于谢元舒么,愚蠢无知,早晚也是监正的手下败将。”

第一秋终于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伤了你?”

黄壤想笑,但一笑就被血呛住:“不用问。”她一边咳嗽,一边摇头。这些事,同谢红尘讲讲也就罢了。第一秋毕竟是个局外人,说不着。

黄壤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血滴到刚换的衣裙上。第一秋抽了自己的丝帕递给她。黄壤于是用帕子捂着嘴,一直咳。第一秋在她面前站了一阵,说:“等我收拾了谢元舒,我带你去白骨崖,找苗耘之。”

黄壤摇摇头,默默无语。

第一秋等了一阵,未得回音,终于还是问了一句:“黄壤,你后悔吗?”

“后悔?”黄壤微怔,复而又笑,讽刺地道:“后悔没有答应你的提亲吗?当然不悔啊。我即使是嫁给你,也不见得就如意。”她低下头,忽而又喃喃道:“何况……我对他多少还有几分衷情。”

恐怕是,不止几分衷情。只是说来无人听信。

第一秋侧过脸去,这个世上,那些深情的人故作麻木,而麻木的人假装深情。

在暗沉的夜色里,他站在这团暖昏的烛火里,问:“我是问,你后悔离开仙茶镇吗?”

黄壤笑意渐收,不再说话。

第一秋握住她的手,说:“天亮之后,我会对付谢元舒,然后我带你回仙茶镇。找苗耘之为你治病。”

黄壤手里握着那支茶针,指缝浸露如滴水。她抬起,笑盈盈地看第一秋,语声浅浅地答:“好啊。”

在第一缕晨曦到来之时,第一秋准备回到点翠峰。

看黄壤一个人留在房间,他莫名有些不放心,道:“我扶你去亭中坐坐。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黄壤也不喜欢待在屋子里,外面多好啊,天高地远。她由着第一秋将她扶出去,阳光照得她眯起眼睛。她在三角小亭中坐下,八月的清晨大地流金。

第一秋行下山去,他没有避人,因为知道了想要知道的消息。

谢元舒是个蠢货,他以为手握谢灵璧和谢红尘的功力,便可高枕无忧。但是仙门能人何其多,他一人双手,还是吸取别人的内力。能撑几时?

他行至曳云殿时,谢元舒正好出来。

玉壶仙宗三天三夜的流水宴,今日是第三天。

因为昨天何惜金念了整整一天的贺天表,大家都累得不轻,也直到此时,人才陆续到齐。谢元舒双手一抬,压了压众人之声,道:“今日,本宗主将正式接过重任,成为……”

突然,有人说:“慢着。”

众人转过头去,只见鲍武推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谢元舒一见那人,顿时面色大变。

“谢红尘!”他咬牙切齿地道。

鲍武推来的,果然是前宗主谢红尘。只是他双眼裹着素绫,人坐在轮椅之上,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十分虚弱。席间宾客全部惊身站起。

谢绍冲和聂青蓝也冲过去,护住了谢红尘。

谢元舒当然知道鲍武是谁的人,他怒道:“第一秋,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秋缓步走到谢红尘身边,虽然并不想见他,却还是道:“还能说话吗?”

谢红尘勉力站起身来,他双目已盲,修为尽失、伤毒并发,但他仍然站得笔直。他一字一字,道:“诸位,谢元舒谋害尊长、重伤老祖,丧德背恩之徒,不能继任宗主大位。吾以玉壶仙宗宗主之名,令师弟谢绍冲继任宗主之位。吾徒聂青蓝,为闇雷峰峰主。”

他此言一出,诸人俱是一静。这不奇怪,很多人都猜到了。

但是现在,谢红尘功力尽失,谢元舒却身负他与谢灵璧二人的功力。如何对付?

谢红尘显然也想到了,他虽看不见,却仍微微转头,道:“你既然命人将我带来,必有解决之法?”

第一秋说:“我带了何惜金等人过来。你看,我是很有诚意的。不过你拿什么换呢?”

聪明人是不用多说的。以第一秋如今的资历,未必能号令仙门。但何惜金到了,就是张疏酒、武子丑到了。有他三人支持,其他仙门才会同心同德。

谢红尘面色冰冷,不见悲喜:“你想要什么?玉壶仙宗?”

“当然不。”第一秋说:“你和谢灵璧没了,玉壶仙宗早晚是我的。我急什么?”

旁边,谢元舒已然暴怒,骂道:“我先结果了你这个废人!”

他立时就要冲过来,谢绍冲和聂青蓝只能带着玉壶仙宗的弟子先冲上去,围困他。但以他现在的功力,二人坚持不了太久。第一秋说:“谢红尘,我想要一纸和离书。”

“和……和离书?什么和离书?”谢红尘皱眉,许久,他终于反应过来。还能有什么和离书?

第一秋站在他面前,等待他的回答。

谢红尘怔忡过后,却是失笑,问:“她让你这么做的?”第一秋不答,谢红尘想要笑,一行血色却沁透了双眼的素绫。他顿了许久,说:“好。”说完,复又笑道:“反正如今我形同废人,也不再是她愿意栖息的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