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都不敢碰, 你敢修?弄不好按照合同来说, 你要买下这个瓶子,你知道要多少钱吗!”汪阳仿佛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靳木桐。
靳木桐忍不住笑了:“怎么?你这是在关心我?”
汪阳一噎,立马板着脸,“谁关心你啊?我就是害怕我三个月的赌约还没到期,你这个店就倒闭了,说出去跟我违约一样。”
“噗嗤。”靳木桐忍不住笑了,“放心,好歹我也修过几个古董了,这个小心点,应该问题不大。”
“师父还说我狂,我看狂的人是你才对!”汪阳说完,黑着脸走了出去。
靳木桐也没指望汪阳能做什么,坐在桌前,仔细研究面前祭红的特征。
只是没想到,汪阳很快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他“啪”的一声把笔记本丢在靳木桐面前,“这个是这些年我师父教我的东西,借给你看,免得到时候你弄不好,我都在那个人渣面前吹你厉害了,别到时候打了我的脸!”
靳木桐挑眉,拿起面前的笔记本看。
本子上都是手写的笔记,工工整整,每一种类型的瓷器在修复的时候需要注意的要点之类的,都写得极其详细。
“我学校那边有点事,笔记借你看几天,虽然你看都看不懂。”汪阳说完,转身就走了。
靳木桐却已经沉浸在了他记的笔记里,祁修说得对,在修复技艺一直传承发展的今天,的确诞生了许多新的手法,方教授更是瓷器修复的佼佼者,讲的东西很多都能给靳木桐新的灵感。
而且,她同样也没有想到,汪阳看起来骄傲自大不靠谱,学习起来……还挺认真的。
有了这个笔记和祁修的帮助,靳木桐彻底静下心来。
修复祭红很难并不是因为拼接环节难。
这个瓷瓶虽然在瓶口的位置崩下来一大块,可毕竟之前靳木桐已经修复了好几件瓷器了,拼接已经做的非常好。
难的还是之后上色的环节。
之前的古董修复师也对这个瓷瓶做了拼接,不过并没有做的很好,上色更是敷衍了事,或许,也不是敷衍,只是那个印晨水平不到位罢了。
接口处之前残留的颜料涂法生硬,调配更是不行。
祭红属于玻璃釉,除了原本鲜艳又具有层次感的颜色很难仿制之外,釉面的流动感也极难把握。
经过观察以后,靳木桐发现瓷瓶的瓶口有一圈很细的白色。
“这是什么?”靳木桐问道。
祁修说道:“这便是区分祭红和郎窑红的另一大特征,祭红的釉料比较薄,烧制过程中因为流动就更薄了,因此在瓶口留下白色的窄边。这是宣德时期的红釉瓶独有的特征。”
靳木桐又在网上查询了一会,原来红釉中含铜,高温作用下,瓶口釉料中的铜被挥发和氧化,从而留下了白色。
她又查了郎窑红的釉料,由于郎红釉层比较厚,所以加热过程中比较容易形成开裂。
“这资料上说,烧好的郎红有开片,而祭红没有。可是这件瓷瓶器身上也有开片这是怎么回事呢?”
祁修答道:“因为这件祭红烧造自明代,历史久远,表面的釉层会慢慢内裂,形成这种淡淡的鱼子纹,这种纹路只在釉层表面,不会深入。而郎红的开片是从出窑便开始了。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祭红玻化比较弱从而形成大量的气泡和石英,修复的时候要注意根据开片的走向进行修复,还要复原釉层中气泡、石英的感觉。”
靳木桐:头秃了,这也实在是太难了吧!怪不得都说除了方教授没有人敢打包票修得好这个瓷瓶!
她看着手中的这只画笔和桌上的各种颜料,犯难问道:“祁修,我真的能画出这么复杂的感觉吗?”
祁修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完全用画的,你去找一点石英和珍珠,碾成粉。在颜料中掺入试下。”
靳木桐:???还有这种操作?
原来关键不是调色,而是在颜料中加上一些别的物质才能完美的仿造祭红的感觉。
经过祁修的点拨,靳木桐去修复店采购了原料,回来碾成粉,便开始着手拼接祭红瓷瓶。
翠兰一直安静在一旁看着,看得十分入神,仿佛这个女孩的手有魔力一般。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有条不紊,每一个细节都细致耐心,这样的用心,仿佛修补的不是瓷器,而是翠兰碎掉的灵魂。
翠兰怔住了,目光安安静静的落在靳木桐的双手上,她那专注的样子,仿佛引起了她脑海中的某一块儿记忆。
翠兰的瞳孔微颤,到底是什么?她的脑海中,那个模糊而又专注的身影,是谁……
上色的部分,由于需要上色更加均匀,靳木桐没有再用画笔,而是拿起喷枪,小心将混了石英和珍珠粉的颜料喷在了接口处。
到最后的开片部分,靳木桐用刻刀小心的在填色后的釉面进行雕刻,用这样的手法仿制时间留在祭红身上的印记。
修复好了!
靳木桐拿着修好的祭红反复看着,抬眸,希冀的看着翠兰:“翠兰,修好了,你感觉这是你之前的模样吗?”
翠兰看着眼前被修复完好的祭红柳叶瓶,怔住了。
在她的面前,那鲜红的瓶子,仿佛成为了世界的所有。
一块块儿的记忆碎片涌入她的脑海,终于拼凑成完整的样子。
“爹……”她不确定的,轻声的叫了一声。
靳木桐一愣:“翠兰,你是看见了什么吗?”
翠兰捂着耳朵,双眼紧闭,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嘴里不断地喃呢着:
“阿爹……阿爹,阿爹……阿爹你在哪?阿爹,翠兰想你。”
靳木桐突然明白过来:“难道将你修复好以后你的记忆也恢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