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说。”钟离朔笑着看他,像是看自己年幼懂事的弟弟一样。
徐仁礼挺直了身板,提高了音量,朗声言道:“即便你要成婚,即便你我同是男子,即便如今我家道中落,但有一事我要堂堂正正说出来。”
“乐正溯,我心慕你!”
“你定要活得开怀无忧!我会在澜州念着你的!”
少年人掷地有声,震得钟离朔愣在了原地。她下意识看向了饭馆中的禤景宸,却见原本波澜不惊的女皇陛下皱起了眉头。
这场送行,就在徐仁礼的朗声告白中落幕。待禤景宸与徐仁青分别后,钟离朔骑上马,目送着兄弟两走远,还能听见徐仁礼高声的祝福。
望着跟随的金袍卫们忍着不敢笑的模样,饶是活了两辈子的钟离朔,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禤景宸望着逐渐远去的徐家兄弟,回过头来看着一脸无奈地钟离朔忍着笑道:“没想到小先生这么会招惹少年郎,不过很可惜,小先生要跟朕大婚了。”
钟离朔笑笑:“是是是,还好要大婚了。”她语气一顿,与苏合一起望着徐仁礼离去的地方,轻声叹道:“只希望,这孩子有个好前程吧。”
“会有的,只要他为国尽忠职守,朕不断他的前程,何人敢断。”禤景宸安慰道,拽着缰绳,轻踢马肚子,说道:“回宫吧。”
钟离朔点点头,领着苏合一道回了宫。
徐家兄弟,就此消失在了源州城。等他们再重新踏会这个地方,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元和四年的秋天,就在钟离程一干叛党斩首于午门中落幕了。萧瑟的秋风将午门的血腥吹得很远,炙热的艳阳里,跪在刽子手刀下的念望,望着眼前迷糊的光影,好似看到了一个消失了很久远的人。
男人清俊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如同那一年寒夜里,朝他伸出了手,唤道:“小九,你该跟我走了。”
念望想起来了,许多年前,他并不叫念望,只是湘夫人殿中的一个焚香小童,单名一个九。他已经看不见了,听到这个声音,却好像一个在黑夜里看见光的人一般,颤抖着伸出自己手。
雪白的刀刃落下,鲜血喷涌而出,念望无头的尸体沉重地砸在了法场中。与所有的死者一起,等待来指引自己的司命。
视线陡然清晰,念望看着出现在眼前依旧年轻俊美的男人,震惊地说道:“望公子,你怎么会?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你该去的地方。”男人微微一笑,领着他前往归墟。
“去见东皇,成为他的司命吗?”
“不,不需要,你应该有来生,我希望你能有来生。”杨望回头,看着已经如同当年那般幼小的小九,一字一句道:“你既然选择了我为侍奉之人,那么你的罪因我而起,孽为我而生,东皇允许我自己承担了罪孽。”
“是我没有给你一个好的指引。”
“如果有来生,你度过了苦海,就好好做一个信仰自己的人吧。”
他说着,一把将念望推向了前往归墟的渡船上。
念望绝望的大吼,看着站在岸上,替他承受东皇接近永生诅咒的信仰,才知道这才是东皇对执迷者最残酷的刑罚。
他会永远忘记杨望,再也见不到他。
楚国的乱世,彻底终结了。随着念望死去,早在今年春末就开始屯粮的女皇向溯北宣战,开始了庆国版图的第一次扩张。
就是这个国内外都在驱逐不稳定因素的时期,乐正溯在秋末里,迎来了自己的十七岁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