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我乖的

第14节(2 / 2)

祝照为他打抱不平,她为他不值。

明明是带了礼来,好生贺寿,对方却不以和为贵,根本没想过要化干戈为玉帛。

堂内一人又说:“月影绰绰人影双,金杯两盏酒色香,良辰美景无虚度,芙蓉帐暖尽春宵。”

田伟顿时指着那人道:“前头说得引人遐想便罢了,你还在这儿捣乱,胡闹!真是胡闹!”

“我也觉得,还是郡王妃说得好。”坐在田伟身后的男人开口,笑说:“郡王妃的那句,简直点到了妙处。”

明云见忽而一笑,声音低低的,目色沉下,明明今日未喝酒,却仿若醉了一般,一张手帕在掌心擦了又擦,像是要以此缓解身上缓缓迸出的寒意。

祝照动了动嘴,心中咚咚直响,她在犹豫,但行动却快了脑子一步。

祝照声量不高,却用足以叫周围几人听见的声音对着右侧的中书令道:“孟大人,孟夫人,大家只是以行酒令助兴,未有其他意思,郡王妃的诗说的是郡王身侧的花,也未另有所指,二位切莫放在心上。”

这句话,倒是叫坐在祝照身后几人的呼吸都停了。

中书令是二品官员,能坐在文王之下,众臣之上,可见身份地位很不一般。

本来苏雨媚的诗有无它意,中书令不知,但众人后头跟着说了两句,不知是谁带头曲解了苏雨媚的意思,之后说的话,便越来越浑了。

但大家都饮了酒,也只是玩闹,加上矛头并未指在中书令的身上,他也就与夫人小声说话,并未在意。方才被祝照这么一开口,众人才惊觉,他们拿文王与文王妃相差十岁的年龄打趣,却忘了就在二人的身侧,还有年龄相差近三十的中书令与其续弦夫人。

众人之间,那站着已经想好了一首打趣行酒令的男子喝深了酒,双颊通红,愣愣地站在那儿,脸上挂着的笑意因为骤然冷下来的气氛而僵硬,随后他尴尬地朝左右看了两眼,又朝田伟投了个求助的目光。

祝照双手握紧膝上的裙摆,在那男子方才语塞,朝周围投过视线的几人身上都各扫了一眼,将这些人的脸记下。

人在下意识中,会寻求自己人的帮助,凡是被这男子看过的,便是此番想要明云见出糗的首脑人物。

祝照正紧张着,左手的手背上突然被人盖下,她浑身一僵,慢慢朝身侧看去。

便见明云见依旧是那副表情,矮桌下的手,却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掌,随后将她紧握,几乎抠进了肉里的手指一点点松开,不轻不重地握了两下,给足了祝照勇气。

二楼之中,尴尬地静了许久,那男子才自认文采不足,于是饮下一杯酒。

“怎无人接了?”贤亲王热闹看得正起劲,自然瞧得出来,是谁一句话将场面拉下来的,于是他朝祝照的方向瞥去,问:“谁还能接下?”

祝照动了动手指,慢慢抬眸看向对面。

苏雨媚,就坐在她的正前方,她看苏雨媚,未发现,周涟也在看她。

祝照的声音稍稍颤抖,道:“既无人接,那便我来结束吧。”

“哦?文王妃会行酒令?”赞亲王颇为惊讶地看向她。

祝照朝赞亲王那边颔首浅笑,嘴角僵硬,心脏跳得几乎要破开胸腔,但她不能惧怕,她来前答应过明云见,绝不给他丢脸。

“本不会的,但见众人说了些,大约听懂了。”祝照抬眸,朝田伟看去:“田侍郎,是否有月,有花便可了?”

“是。”田伟道。

祝照点头,目光再周遭扫了一眼,想看能不能借用何物说几句,正巧几个举着金壶的人走过封易郡王身后,明晃晃地于祝照眼前闪过,她一连呼吸几次,眼睛未眨,睫毛轻轻颤动后,开口。

“今时好,风过梢,寿宴席间诗满堂。尊壶一盏杯落落,青杯欲比金壶俏,壶壁凤凰游花下,杯中蟾蜍蹲石笑。”祝照道:“今时好,月华皎,拙词寥寥与众客。金凤敛羽为逍遥,轻上梧桐无人晓,蟾蜍若能知凤意,怎敢狂语言荒唐。”

祝照的声音不高,她于众人面前,便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朝内大臣无一有她这般年轻,也无一官夫人有她这般身份地位。

祝照的一首词,将众人说得鸦雀无声,倒不是这词有多好,显然是现学现说的,但这词中的内容,却叫众人噤声了。

以今日寿宴上盛酒的金壶,与每人桌案上的玉蟾蜍为喻,暗示明云见与众多非皇家官员的身份悬殊。

他文王便是无权无势,只空有个王爷的名号,但也是明姓,是当今皇帝的皇叔,尊贵无比,哪怕他在诸多王爷之中辈分最小,却也能排在众臣之上。

而那玉蟾蜍,便是他们这些不分尊卑,口出狂言之士,玉蟾蜍,远比不上金凤酒壶,怎敢在众人跟前,如此奚落方娶了王妃的文王,无非是身后……有人撑腰。

祝照见他们都静了,还想开口再说,左手却被明云见捏了一下,祝照立刻顿住,朝身侧之人瞧去。

她只能看见明云见的侧脸,不显山露水,就像是全场未听懂众人所言之意,也未听见祝照方才的袒护之语。

祝照将想说的话,收了回去。

明云见开口道:“本王的王妃初来乍到,也不懂这行酒令的规矩,若是前人说诗,你也得跟着接诗,用词可不作数。”

祝照睁圆了一双眼睛,当真不知不可用词,于是她小声地问:“那我可要用诗再说一遍?”

“你那拙劣的文采,还是不要在诸位大人面前班门弄斧了。”明云见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前,又说:“周大人,你年纪大,还是不要晚睡了,天黑得深了,不如这宴席便散了吧?”

周大夫捏了捏胡子,从始至终,面上都挂着和煦的笑,他点了点头道:“文王殿下说的是,时辰不早,这宴也该散席了,多谢诸位王爷、大人前来捧场。”

周大夫都开口说散了,便是那金壶里的酒没有喝光,这桌案上摆着的东西也都得撤掉。

贤亲王领着贤亲王妃与赞亲王和明云见打了招呼,又给周涟说了声,便先走了。

明云见是第二个离开的,马车就停在周府门前,祝照跟着明云见走到马车旁时,身后传来了赞亲王的声音。

赞亲王脸上还挂着笑,问了句:“十一弟,你这王妃方才所说‘金凤敛羽为逍遥,轻上梧桐无人晓’是何意啊?”

明云见与祝照转身,正巧周涟与苏雨媚也才走到门外,明云见对赞亲王道:“三哥晓得,梧桐树上可没有逍遥。”

梧桐,指的是权势地位,敛羽,便是他不肖想,只为逍遥。

赞亲王哈哈一笑,目光深深地朝祝照看去。

赞亲王毕竟是个武人,一双眼如精光闪过,祝照有些胆怯,于是往明云见的身后挪了半步,低垂着眼眸不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