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指在了代表工部尚书真正主人的毛笔上道:“在他看来,工部是嵘亲王动的手脚,本王替贤亲王办差了差事,于贤亲王跟前讨不了好,更无威胁。”
明云见慢慢抬眸,看向阿燕,一双眼于黑夜的灯火中尤为明亮。
“朝中风起云涌时,一旦木秀于林,必会摧之,届时还需你们演一出戏。”明云见说完这话,阿燕愣怔了瞬。
他的话点到为止,便挥手让人退下,一切安排,就等工部尚书寻他而来。
这一夜,明云见几乎没睡,就靠在书房的椅子上眯了会儿眼,天便微微泛光。
雨下了一整夜没停,明云见打了个哈欠,推开书房门撑起伞朝外走,不知不觉就到了月棠院门前。
一大清早祝照便醒了,正撑着伞站在月棠院的门口,一脸怅然地看着几个下人在挖桐树花的根。
铜铃一般的桐树花落了一地,雨水也未能盖住花味儿,祝照掩鼻,打了个喷嚏。
“好好的一树花,都被砍了。”檀芯可惜道:“王爷也太狠心了。”
桃芝瞥了檀芯一眼,问道:“怎么独独就砍这一棵?”
挖根的下人满身雨水,回了句:“王爷说,这花儿王妃不能闻,似是过敏了,王妃还是往后退一退,免得泥水溅脏了衣裳。”
祝照闻言,呼吸一窒,心里咚咚两下快速跳着,似有察觉,她朝左手边看去,正见到明云见站在石子小路上,身旁一排郁葱的翠竹。
他撑着油纸伞站在竹旁,一身白衣,眉眼柔和如春光。
第58章 解释
明云见缓步靠近, 祝照的每一次呼吸都随着他的靠近越发急促起来, 直到人站定于她跟前了,她才慢慢松开紧握的双手, 定定的望着对方。
四目相视,明云见朝她粲然一笑, 笑容过于纯澈, 叫祝照一时有些恍惚了。
二人之间, 因为祝照的一个喷嚏打破了对视, 明云见瞥了一眼地上落入泥泞中的桐树花,还有许多花儿没被清理走。
明云见问:“你是想出府?”
祝照摇了摇头, 回到月棠院离那院门前的桐树花远一些,小雨如雾落在两人身旁,明云见手上的伞渐渐撑过了祝照的头顶。
替祝照撑伞的桃芝机灵, 立刻将自己的伞往后退了几分, 让祝照与明云见站在一伞之下,回头再望檀芯的脸色, 有些苍白。
“你是不是不舒服?”桃芝小声地问了檀芯一句。
檀芯顿了顿,看着明云见的背影微微皱眉,摇头道:“恐是昨夜起来取炭, 冷着了。”
桃芝道:“你昨夜取炭,可瞧见王爷还在?我晚间见他坐在台阶上, 瞧着像是娘娘若不见他,他就不走了似的。”
檀芯一时哑言,没有回答, 桃芝只是随口问问,也没追要答案。
明云见与祝照二人走到长廊前,长廊边上一排海棠花经过一夜薄雨的滋润,茂盛了许多。
昨晚明云见垫坐的软垫还在走廊上放着,被雨水浸湿了些,祝照瞧见软垫后略微一怔,又朝身边的人看去,有些不好意思。
昨晚明云见吩咐人砍树,她还以为明云见是要砍月棠院的树威胁她,逼她主动出面与他说话,现在看来,倒是明云见比她自己更注重细节了。
昨天桃芝带着桐树花枝回来时,祝照便频频打喷嚏,她自己没有察觉,还以为是多雨的天里受了寒,现下看来,的确是她闻不得桐树花的味道。
明云见砍树是为她好,祝照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该。
本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慕容宽提了两句明云见去了青楼。当朝王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唯独这一个在文王府里也算给足她面子了。
祝照心想,她不得明云见喜欢,总不能还吃旁人的飞醋忘了自己的身份。
入了长廊,雨伞收起,祝照与明云见走到小厅,檀芯连忙下去泡茶,桃芝去小厨房里看看祝照的早饭煮好了没,恐怕还得多加一份明云见的一起端上来。
小厅内就只有祝照与明云见两人坐着,祝照半低着头有些无措地玩儿着自己手指,眼眸偶尔抬起朝身旁的明云见看去,每每看去时,明云见都在瞧她。
这视线无法忽略,祝照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放轻了,她有些话在心里酝酿了许久,欲说不说,总得有人打破这份沉默。
明云见看了祝照许久,便是方才在月棠院门前的那一眼,他就看出祝照心里当是对他没有多少气了。她这人便是如此,一人对她好一分,她便能记十分,明云见不过是砍了一棵树,祝照便能将昨天躲在小厅里不愿见他的所有气性全都灭去,还能想着自己是否无理取闹了。
他朝对方伸手,牵着祝照的袖摆,祝照一怔,骤觉这个举动有些像她之前扯着明云见袖摆的样子。
明云见轻声问:“现在,小长宁算是愿意见本王了吧?”
“我说不见,难道还能拦得住王爷吗?”祝照的下巴还是低着的,只是说着话时,略微抬了点儿眼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明亮得发光,小心翼翼地试探明云见。
“你若不想见,本王就不勉强,但本王想见你,故而还是会等你。”明云见说着,握住了祝照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里,抓着放在膝前。
“本王有些心里话想与你说。”明云见面上挂着浅笑,眼底却有些沉重:“有些原因,我不能现在就告诉你,不说与你听,其实也是保护你,有时人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我懂。”祝照知道,无知是安全,她还想说,如若明云见当真不方便说也不必开口,但明云见没给她说这话的机会。
“首先,我想解释青楼的事,免得你莫名误会了我的为人。”明云见说时话时看着祝照的双眼,眼底真诚,但也有些无辜的无奈:“的确,近来我常去青楼,这是事实不可否认,但事出有因,我去都是为了公办,也非我一人在场。”
祝照听明云见主动提起青楼之事,只窘迫地眨了眨眼,道:“王爷……在青楼里可有喜欢的人?”
明云见眉心轻皱,祝照以为这一问触及了他的忌讳,连忙解释道:“我、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其实昨夜我也有仔细想过,如若王爷当真有喜欢的人,不妨告诉我,古来这类事……都、都是女主人安排的。”
明云见想说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吞回去,他倒想听听祝照这张小嘴里还能说出什么叫他吃惊的话来,于是他问:“照你这么说,本王若真有其他喜欢女子,你当如何?”
“王爷放心,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常事,你是文王,府里只有一个女子的确不妥。”祝照说这话时,心里酸涩得厉害,就像是泡入了老陈醋中,涩得人难受。
“我、我于王爷而言恐怕就是个孩子,若烟花柳巷中有王爷更为看重的女子,王爷便将其名告知,回头我让府里人去银库里取些银子出来,私下将女子赎出。”祝照轻轻咬着下唇,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是文王,常去烟花柳巷于名声不好,我会将事情办妥,等将您喜欢的女子带出后便重新安排个身份,体面地纳入王府,可好?”
“你说这话,几分真心?”明云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