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照的马车入不了人多的街市,她干脆下车让小松撑伞走一段,反正这处距离文王府也不远。
府丁驾车先行离开,祝照与桃芝和小松在街上转了一圈,才在巷子口瞧见了卖糖葫芦的老头儿。
几人连忙跑去,祝照才买下糖葫芦,一手举着九里香花,一手拿着糖葫芦没吃两口,身后便传来了一声:“长宁。”
祝照回头,瞧见站定在自己跟前的人时,一瞬怔住,像是不认识对方似的上下打量,眼中还有惊喜:“潭儿哥!”
徐潭伸手抓了抓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几个月不见,徐潭长高了许多,祝照对徐潭的记忆还停留在去年于大理寺里头,徐潭蒙冤在刑牢里瘦成皮包骨的模样。这些天过去,徐潭长高了一些,人也健壮了。
祝照之前为了让徐潭在大理寺里过得好一些,撒谎说明云见有意将徐潭带在手下做事,没想到后来徐潭回去,身子骨养好了之后的确入了夜旗军。只是普通夜旗军都是晚间出来的,祝照晚上几乎不出门,也就没再见过他了。
如今徐潭一身劲黑的夜旗军服饰,与小松穿的九成似,只是因为小松于夜旗军中的地位比徐潭高一些,故而衣带的颜色略有不同。
徐潭过得好了许多,剑眉星目,居然有些爽快帅气了。
他与祝照道:“方才我瞧着不敢确定,后来瞧见你身边的小松使长便知道一定是你了。”
徐潭说着,愣了瞬,又马上给祝照行礼:“是属下说错,应当招呼您为王妃才是。”
祝照连忙摇头:“潭儿哥不必与我这般见外。”
随后她又朝小松瞥了一眼,瞧见小松得意的眼神不禁好笑,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也是使长了。
“王爷有无说今日何时回府?”祝照低声问了小松一句,小松比了个手势,祝照便道:“王爷今日回府迟,我还有些时间,不如潭儿哥陪我走走吧,也与我说说姨娘与姨父近来如何了。”
徐潭笑起时露出一排牙齿,他道:“好啊!正好送你回去。”
祝照与徐潭渐渐离了人群,顺着城内小路边未开门的人家檐下,撑着伞慢慢朝文王府的方向走。
期间一直都是徐潭在说,祝照听,偶尔开口提两句问。
徐潭道:“我爹娘身体一直不错,王妃不必挂心,自我入夜旗军后,紫门军中的人对我爹也好了许多,一切都多亏了文王给了面子。不过这两日我家中也发生了不少事,说起来应当算是两个好消息,只是这两个消息都叫我心里有些不安。”
“什么好消息?”祝照问。
徐潭笑道:“之前我娘贸然去文王府,找王妃说我姐姐于诗社碰见了一名男子之事,不知王妃可还记得?”
祝照一愣,点了点头,她一开始的确是让文王府里的人去诗社问话了,只是那些人回话就说问不出,隔了一个月祝照也没找到关于那名男子的消息,她就干脆给徐家写了封信,说自己帮不上忙了。
徐家当时没给她回信,加上之后的事情变多,祝照也就渐渐忘了这回事,现下徐潭提起她才骤然想起:“莫非是环莹姐姐找到那名公子了?”
“不止找到了,说不定短时日内……她还要嫁过去呢。”徐潭有些窘迫地瞥了祝照一眼,叹了口气道:“我姐姐、也不知是被那男子迷了什么心窍,连人是谁都没了解到,便与他私下碰了面,还……”
徐潭欲言又止,祝照心下咯噔,大约是明白过来了。
徐环莹不是个不理智的人,应当做不出这些事才是,只是徐潭的表情说话的语气都很慎重,叫祝照实在意外。
“如今我爹娘都不知那男子身份,我姐姐似乎是知晓的,只是不肯说,她坚信那名男子会来娶她。我娘为此气了一阵子,不过前段时日倒是有人频频往我家送礼,礼都是贵重之物,我姐姐说是那男子送来的,不日之后,便会娶她过门了。”徐潭扯了扯嘴角道:“这样听来,也算是个好消息吧?她总被人说眼光高挑剔到年龄大了,我爹娘也总是数落,现如今能嫁给自己心仪之人,也算不错。”
徐潭心中不安,是因为徐环莹喜欢上的那个男子究竟是谁,他们一家都不知晓。还有一点……徐潭总觉得徐环莹最近的性子越变越古怪了,她以前爱看书,爱写字,偶尔喜欢作诗,为人矜娇有些自傲,可近来说话都细声细语,时常发呆,一本书三日都看不完了。
徐环莹的事若是传到外人来说,那便是一则丑闻了,徐潭敢这时与祝照说,也是因为他知晓祝照不会将此事告知别人,也想让祝照再找些人打听打听,那男子的身份究竟为何,到底值不值得徐环莹嫁。
祝照听得出徐潭隐隐不安,她上回的心思没放在徐环莹的身上,只怕徐潭之事牵连了文王府,而今文王府倒是平静的,她或可再找人帮忙打听该男子的身份。
“那潭儿哥说的第二件好消息是什么?”祝照问。
徐潭道:“环晴也找到人家了。”
祝照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环晴?!她……她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四吧?二夫人为何这么急着将她嫁出啊?”
徐潭眉心轻皱,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徐环晴还是个孩子,若论实际岁数,她也就才十三,这么小的年龄都是被家里人护着当宝的,哪儿有推出去与人成亲的。
“只是找了人家订婚了,没那么早成亲的。”徐潭道。
“找的是哪家人?”祝照道:“环晴年龄小,太单纯,潭儿哥是大哥哥了,得帮着妹妹看着些。”
“我知道,那家人……”徐潭脸色有些难看,祝照光是听他这语气也知道,徐潭是不满意徐环晴的亲事的。
徐潭道:“环晴订婚之人是京都青门军副都统,说起来也是个不小的官儿了,二夫人说环晴能与这家人结亲是福气,就连她自己亲娘都这般说,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祝照一惊,青门军副都统年纪已经四十了,不过去年妻子死了,二夫人说徐环晴是嫁给对方,可见是去给人当续弦了,环晴才十四岁,嫁给个四十的人,哪怕是正妻也绝不占好处的。
“姨父不反对吗?”祝照问。
徐潭低头苦涩地笑了笑,说:“我爹这一辈子,尽在我娘与二夫人之间来回受气折腾了,我娘为了我姐姐的事烦忧,二夫人的事儿他也不敢管太多,免得两头不讨好。”
徐潭抬眸,额前一缕发被风吹乱,几滴雨水落在上头,显出了几分无奈来,他日后绝不与他爹一般娶两人回来惹麻烦。
徐潭嘴角的笑还僵硬地挂着,他问:“你说,这两个算不算好消息?”
家中的两名女子都要出嫁,与旁人说自然是好消息,但听徐潭这般说来,祝照听不出半分高兴。
今日是清明,故而夜旗军也休假了,徐潭今日无事,又不想待在家里听她娘与姐姐吵架,听二夫人教化徐环晴如何成为他人的好妻子,只能在街上闲逛。结果碰见了祝照,这才将心里话说出来。
他管不了二夫人与徐环晴,但他还想救一救他姐姐。
“我觉得我姐姐就像是被人拿住了魂,彻底变了个人了。”徐潭说这话时,声音一瞬哽咽,随后又清明了起来:“若王妃能帮忙找到那男子就最好了,我也可提前去找他,将话问清楚,问他对我姐姐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意,为何说了要娶人,到现在还在隐瞒身份故弄玄虚。”
祝照轻轻啊了声,道:“我尽力帮你问问,若能问到,第一时间派人去徐家找你。”
“那便多谢王妃了。”徐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