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到底要不要帮张红萍,林凤音有点纠结。因为她不确定张红萍是否真的想要离开,后世新闻里也有好心人帮被拐妇女出逃,结果妇女舍不得孩子,联合夫家一起反水的例子。
她是女人,知道骨肉亲情的羁绊有多深。
在羊头村这样的法外之地,警察顶多只能解救出张红萍,生下的娃娃是向家的,整个村子都姓向,有心不给她孩子太容易了。
“七娃你妈呢?”
玩泥巴的小孩抬头,露出一张漂亮的小脸,跟张红萍有七.八分像。他在村尾向家孙辈里排名第七,所以直接叫七娃。
“肚子痛痛,睡觉觉。”
现在才五六个月,怎么就肚子痛了?林凤音试探道:“为什么痛痛呀?”
七娃扁扁嘴,吸吸鼻子,“爸爸打,不听话。”
孕妇也打,林凤音暗骂一声“畜生”,紧了紧拳头,不行,要不知道也罢,知道了不能让她还这么遭罪下去。万一哪天真出个好歹,她良心不安。
上辈子她回来后再未见过张红萍,村里也没人提起过她,不知是真被打死了,还是逃出去了。
“咚咚咚!”
“谁呀?”
“婶子是我,二嫂在家不?”张红萍的二嫂手非常巧,会织很多漂亮的毛拖鞋,拿城里还能卖钱,村里不少女人都喜欢上门学艺。
林凤音晃了晃手中的毛线团,向东良他妈这才开门,亲眼见着她进了老二家屋门才走开。林凤音感觉后脑勺上的眼睛消失,跟向二嫂东拉西扯一会儿,忽然捂住肚子问:“二嫂有纸没?”
向二嫂立马警惕起来:“没来事儿吧?”例假是不洁之物,忌讳着呢。
林凤音赶紧摇头,“没没没,估摸着是吃坏肚子了,鸭蛋昨晚塞了一把蚕豆给我,这肚里的气转得打雷似的……”
女人捂住鼻子,嫌恶道:“赶紧去赶紧去。”塞过两张粗糙的卫生纸。
他们家一共四兄弟,现在还没分家,挤一个院里。向东良的屋子在院子最右边,旁边就是厕所。林凤音蹑手蹑脚过去,看着院里没人,轻轻撩开一张破帘子钻进去,直奔床铺而去。
刚才她问过七娃,他爸又去镇上喝酒了。
“红萍?”
床上的一团动了动,左眼青紫肿胀,她艰难的从那条缝里看她,“你怎么进来的?”
时间紧迫,林凤音直接略过不提,因为跟接下来要干的事比起来,这压根就不重要。“我明儿要去城里一趟,你上次不是说让我走之前来一趟……”
“哦。”女人眨巴眨巴右眼,不说话了。
林凤音这急脾气,“你到底要让我干啥,倒是快说啊。”进来一趟多不容易,简直跟地下党似的。
“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
“好,号码多少,要说啥,爽快些。”
张红萍居然还有闲工夫笑,“看不出来还是小辣椒,别怕,只我一个人在,你就当陪我说说话呗。”她的笑容暖暖的,小心翼翼。
林凤音在书上看过,人是社会性动物,自从来到羊头村,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大家都怕惹麻烦躲着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确实怪可怜的。
可——“说话不急在一时,先办正事。”
张红萍还是笑,看着窗口笑,直笑得林凤音毛骨悚然,“啊喂,不说拉倒,我可走了啊。”
作势要走,饭还在灶上,猪食盛出来还没喂。
“我能信你吗?”距离门口两步远的时候,张红萍突然悠悠来了这么一句。
林凤音哑口,她俩非亲非故,帮她纯粹是看她可怜,并非有利可图,反而被人质疑,确实不舒服。
也不回头,只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干啥呢?怎么又凑一处,各家有各家日子过,自个儿不正经还来带坏我家人,赶明儿问问张春花,她这儿媳妇是怎么教的!”老婆子掀帘而入,简直是阴魂不散。
难怪张红萍这么多年都跑不出去呢,就她婆婆这防贼似的小心,别说生二胎,就是生七胎八胎她也出不去。
“瞧婶子说的,我来拿点纸怎么着还要找你报备?你是村长?管这么宽!”
老婆子动动嘴唇,她终究是村长亲侄媳妇,又为了孩子辞去城里工作,村里老人赞不绝口,不敢挫她风头。
“拉你的屎,少管别家闲事。”
***
因为没问到联系方式,林凤音只能把进城时间无限期推迟,先把养鸭子的事提上议程。
“这是什么?”
“鸭蛋。”林凤音头也不抬,把拳头大的鸭蛋拿到太阳下,对着阳光观察。
向鸭蛋咽了口口水,“明天的早饭吗?”
“去去去,这可是要留着孵小鸭子的。你看,对着阳光能看清里头,有血丝和小黑点的就是受精卵,可以孵出小……”
“什么是受精卵?”
林凤音一顿,跟八岁的他解释这问题似乎是太早了,忙打马虎眼儿,“你平时跟七娃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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