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彦在旁看着安楠坐在床上布置一切,几次张唇又闭上,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是旁人无法感同身受的,安楠看起来似是不怎么痛苦难过,可从她至今没去看安季同的尸身这一点上来说,她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在世间没有亲人的。
掩耳盗铃,不看见就可以幻想另一个可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可她在做的事又是以安季同的死亡为前提,为他复仇而安排的,互相矛盾,撕扯之下只会更痛苦。
事情在慢慢地发酵,第一天没有动静,第二天新闻再度曝出安楠试图跳楼的消息,第三天……
凌晨两点,医院里的病人大多睡了。
唯有值班的医生护士来来回回地忙碌,还有再远一点的急诊科传来的声响。
住院部,有人轻手轻脚地靠近409,顺着房门的玻璃朝里看,里面的人背对门口睡着,黑色的长发铺散在洁白的枕头之上,睡得很熟。
“吱——”门开了。
那人反手关上门,轻轻地绕过病床,弯腰去看。
猝然地对上一双无比清醒的眼。
安楠单手撑床,坐起身来,“你终于来了。”
见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她的反应未免过于平淡了些,这让来人有些苦恼地皱皱眉。
“你一点不吃惊吗?”
“没什么好吃惊的。”安楠道,“从仰光誉的死,那个视频的曝光之后我就怀疑有那么一个人。爸爸否定了双胞胎的可能,我以为你应该是我同父同母的姐姐或者妹妹,没想到……”
居然还真的是双胞胎。
安季同猜错了。
“不。”来人摇头,拉过椅子在旁边坐下,“他没有猜错,我们的确不是双胞胎。”
话音刚落,安楠刷地扭过头,眼里终于露出些许愕然——为某个不可思议的可能。
来人点了点头:“没错。同卵双胞胎还是会因发育的不同而产生不同,不可能身高、体重、声音全部一样的。安楠,我就是你。”
安楠的瞳孔剧烈收缩,只觉得自己触及一个不得了的真相,她扯动微疼的嗓子,喑哑地发出一个国内不怎么熟悉的英文单词:“klone?”
来人轻轻点头:“总算见到你了,另一个我。”
安楠沉默了。
自克隆羊的实验成功后,有人把主意打到克隆人的身上,认为匹配率再高的器官也比不上自己的,还有人异想天开地想培养一个克隆人,等到寿命将近的时候把全身器官替换个遍,就能延长寿命。
不论克隆是什么技术,克隆出来的生命依旧是生命,没道理被当成工具无情地利用,违背人道主义精神。
因此克隆人的实验被全世界范围内禁止。
居然有人做了,还成功了。
安楠压下心底的震撼,这震撼就如她亲眼见到完整的全息在眼前展示一般,不可思议却又真实地存在。
“你的名字。”
“凡凡,平凡的凡。”提起名字,凡凡的唇边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天瑞给我取的名,好听吗?和他的姓同音。”
安楠:“他没事?”
凡凡:“没事,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他喜欢你,可没多久就发觉我和你之间的不同,知道我的事后还给我取了名字。”
“很安全?”安楠抓住这个字眼,总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像是凡凡在保护樊天瑞。
“在那里,没人可以伤害他。”凡凡顿了顿,没有针对这个话题多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不会伤害爸爸,爸爸不是我杀的,你相信吗?”
安楠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高赞呢?”
“不是我。”凡凡摇头,“你应该知道,既然有克隆的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艹!
安楠暗骂一句,“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凡凡同意,慢慢地讲述。
凡凡原名编号1001,是按克隆的次数来命名的实验品。
在那个到处雪白的地方,唯有一片有色彩的画面,那就是安楠的人生经历与过程。
克隆可以复制那个人的基因,但不包括记忆与能力,记忆需要传输,能力需要锻炼,无法人工生成注入基因。
编号1001和其他人自有意识以来就在被动接受安楠的一切,包括她的喜怒哀乐。
不知是不是因为同一个人,她们因她的喜而喜,因她的悲而悲,几乎把自己当成安楠,一样地爱着安季同。
所以,不论编号多少,她们都不可能伤害自己的爸爸。
凡凡:“你得相信,我们感同身受,一样爱着爸爸,不会伤害他。”
安楠不置可否,因爱生恨的例子太多,没人可以100%地保证,更何况……不是她们,又是谁?
在“究竟是谁杀了安季同”的疑问前,她选择忽略相比之下不怎么重要的“为什么克隆的对象是我”“为什么那些人可以得到我的成长过程”等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