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华浓不慌不忙地收起琴:“怎么,醋了?”
“不敢不敢。”殷渺渺吹散炉中的灰,“缘楼挂牌做生意,哪容得了旁人置喙?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脸说个不好?”
露华浓听了她夹枪带棒的话,竟然一丝怨气也无,唇角含笑:“消消气,喝茶。”
“气?”她推了茶,“不敢不敢。”
露华浓少见地温柔小意,亲手把茶端过去:“就弹了首曲子。”
“不用解释,我没生气。”殷渺渺把茶盏接过来放到一边。
露华浓顺着她的意思道:“是是,你没生气,你只是不太高兴。”他偎过去,紧紧拥住她,“但我高兴。”
他炽热的身躯环绕着她,衣衫上沾染的心字香气钻进鼻中,芬芳沁脾,压抑在心底的火气渐渐熄弱,最后化作一缕青烟。
“唉。”她叹口气,“梅落雪……”
他笑道:“你当人人是你呀,梅仙子的身可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近的。”
殷渺渺:“……夸她至于踩我吗?”
“做了还怕人说?”他轻舔她的耳垂,幽幽笑,“梅仙子说她爱音律,却又找不到一处能够听琴的,听闻我善琴艺,便来听一曲。”
殷渺渺反省了一会儿,半信半疑:“我说我是来喝茶的,你信吗?”
“你看我同她看我的眼神不一样。”露华浓的吻落到她的后颈上,“她觉得我好看,却不会亲近我这样卑贱的人。”
这殷渺渺倒是信的,梅落雪也好,夏秋月也罢,或者说冲霄宗中任何一个女修都有名门大派的自傲。她们就算不在意贞洁一说,也只会挑选同是修士的男子亲近,露华浓再美,不过是个卑微的妓子。
她抬手抚摸他的面颊:“你不卑贱,我很喜欢你。”
“我知道。”他垂下眼眸,眼睫如蝶翅微颤,“就你不一样。”
“身份这种东西本就不需要太在意。”殷渺渺端起凉了的茶水喝了口,不以为意,“我出生在凡间富贵之家,不过几年就国破家亡成了乞儿,后来又拜入冲霄宗,好像是翻身了,偏又失忆流落,活得像是散修,身份变来变去,高高低低,我仍然是我。”
露华浓笑了:“你看的透彻,我却是个浅薄的人。”
殷渺渺听这话大有深意,思忖片刻,忽而问:“以你的能耐,未尝不可改换身份,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呢?”
“等你呀。”他笑,“你走了那么久不回来,我怕我走了你就找不到我。”
殷渺渺所问的是他为何不赎身,亦或是赎了身又不曾离去,没想到他这样敷衍,看来是别有隐情,便不再问了。
露华浓的唇角勾起,他就知道她一贯体贴,看自己不想说就不会再问,但有时候,他真想她胡搅蛮缠打破砂锅问到底,想归想,口中却道:“该我问你了,比试不是早结束了,怎么隔了一个月才来?”
“当然是修炼。”
露华浓欲言又止,犹豫许久方问:“可有把握?”
“全身而退的把握?我可不敢说。”殷渺渺托着腮,“尽力而为吧。”
露华浓知道修真之路千难万险,然而这心悬着是怎么都放不下来的:“那你这段时间不要来了,好好修炼。”
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生机。
殷渺渺调侃道:“你舍得我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拥住她,“我只想你平安回来。”
殷渺渺安抚道:“你放心,素玉秘境里只有金丹以下的修士,我打不过难道还不能跑么。”
话虽如此,但秘境里的危机又何止是修士呢,不过宽慰他罢了。露华浓心知肚明,也就不再提及,两人又说了些闲话,携手入了罗帷。
第二天,殷渺渺临走时留下一个竹篮:“帮帮忙。”
露华浓掀开蒙在上头的白布,只见是一篮灵果,个头饱满,甜香四溢,灵气充足:“哪来的?”
“就是我们翠石峰自己种的,吃都吃不完。”殷渺渺又把篮子里的木盒拿出来,“本来是想做成莲心茶再给你,但我实在没空了。”
露华浓打开木盒一看,里头全是湿漉漉的莲蓬,莲子都未取出,别说剥开莲心了,遂哭笑不得:“你这礼送的也太没诚意了吧。”
“你就看在是我自己院子里种的份上收下吧。”殷渺渺眨眨眼,“我太忙了,一会儿回去还得修炼,你少弹几次琴不就能剥完了么。”
露华浓怔住:“你院子里种了莲花?”
“是啊,你不知道?”她讶然。
他似笑非笑:“你从未和我说过。”
“你没去过翠石……哦,我晓得了。”殷渺渺忍俊不禁,“我肯定是不好意思让你去,哈!”
露华浓被触动心事,喃喃问:“不好意思?”
殷渺渺随口道:“是啊,十年前翠石峰是座荒山,除了石头什么也没有,比外门还不如,从来没有人来我们那儿串过门,好在现在种了花,算是能看看了。”
原来是这样吗?原来只是因为从前翠石峰不好看,才一直没邀请他去么?露华浓心中酸甜交织,说不出话来。
殷渺渺瞥见他的神情,怔忪会儿,明白过来,佯装一时兴起:“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吧?”
“什么?”
她道:“山上山下跑太折腾我了,何况说好的三个月,你不是想耍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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