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峰。
圆丘真君的大弟子名为叶沉,是叶舟的族中长辈兼师尊。收到消息后,他第一时间把叶舟叫了过去,叮嘱道:“我们金石峰的人数仅次于磨剑峰,但是入阁的只有你紫烟师叔一人,师尊很看好你,这一次,你要好生表现,只要在掌门面前留了好印象,结丹后入阁的把握就大了。”
叶舟恭恭敬敬地应下:“是。”
“你修火法,凌虚阁里,有三人擅长此道。”叶沉的资质多在炼丹上,斗法一道委实平庸无奇,只好多费些心思替徒弟打听,“袁落出自离火峰,前两年刚进,乃是法武双修,走得刚猛路线,与你截然不同。而你紫烟师叔……”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每次叫你去请教,你都找借口推脱。”
“弟子不敢。”叶舟十岁入金石峰,见到紫烟的第一面,就被她搂在怀里好一顿揉搓,脸都被掐红了,长大了也没好些,实在吃不消这股热情劲儿,有多远就躲得多远,请教什么的,想都不想。
吾家少年初长成。叶沉好笑地摇了摇头,没有戳破,只是道:“若是如此,就只剩下最后一人了,翠石峰的素微。”
叶舟低头想了想,记起来了:“风云会的魁首。”
“嗯,但她在门派内待的时间不多,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届时再看吧。”
无策峰。
这儿原本是冲霄宗内最冷清的峰头之一,然而,自从鸿霞真人收下柳问之后,顿时变得无比热闹了起来。
一大早,天堪堪亮起,就有修士成群结队地过来找柳问卜策了:“柳师弟,你快帮我算一算,我这次抽签会不会碰上南阳师兄?”
“滚,你这还用得着算吗?南阳师兄排名第一,哪里轮得到你?柳师弟,你看我这次能不能进前一百。”
柳问掐指一算,指着第一个人:“碰不到。”又转向第二个人,“前一百可能性不大。”
不等他们说话,后面的人忙不迭挤开他们,冲上来问:“柳师兄,你看我这次比试是凶是吉?需不需要多做准备?”
“当然,你多有坎坷,若提前筹备,说不定可以化险为夷。”柳问笃定地说。于是对方当机立断,脚不沾地地去了神器坊,买下了看好已久的法器。
如此持续了三五日,无策峰才渐渐消停下来。
送走了最后一个访客,柳问立起来舒展了下腰身,背后传来女子淡淡的声音:“有意思吗?”
“梅师姐。”柳问笑眯眯地欠了欠身,算是行了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梅落雪冷冷道:“这些天人来人往,我想不知道也难。”
“师姐是嫌吵?”柳问明知她生气的缘由,却故作不知,“回头我叫他们别往这里来就是了。”
梅落雪忍无可忍,指着他桌上的东西道:“你都是信口胡说,从未真正为他们测算过,这就是你的道吗?”
柳问扬起眉梢,桃花眼似笑非笑。问比试的人里,大部分的问题压根用不着卜算,只消将他们的排名和实力分析一下便能知道结果,何必正儿八经地卜策?
“测算一定要蓍草龟壳星图吗?我算得准就行了。”他做了个手势,“师弟有事,不奉陪了,梅师姐自便。”
悬壶院。
杜柔一边熏制药材,一边问身边的人:“师兄,这次内门大比,你可会参加?”
被她称作“师兄”的年轻男子正捧着玉臼捣药,朴素的杏黄色长衫遮不住俊朗温润的面容,似有若无的药草香气萦绕在指尖,正是人气和叶舟分庭抗礼的拂羽。他不疾不徐地倒了些许蜂蜜进去,拈出一颗颗药丸:“走个过场吧。比起伤人,我更擅长救人,你呢?”
“我肯定要去。”杜柔说着,下意识地抚住了面颊。
拂羽瞥了她一眼,道:“怕被人注意到?依我说,不必如此小心,你好歹在翠石峰待了那么些年,看在剑纯真君的份上,也不会有人太为难你。”
“我毕竟不是真君的入室弟子,哪能一辈子托翠石峰庇佑呢。”杜柔摇了摇头,归置好了药材,“我去修炼了。”
“等等。”拂羽叫住了她,自袖中取出个小小的锦囊,“给你吧。”
杜柔接过,解开丝带一看,里面是几粒极好的种子,正适合在斗法中用做陷阱,不由感激道:“多谢师兄。”
“客气什么。”他温和地笑了,“好好比,给我们悬壶院争点气。”
杜柔前脚刚走,又一人来了,口中道:“拂羽,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拂羽提高了声音,“进来吧。”
一个高大的身影掀了帘子走进来,浓眉大眼,甚是英武,而他手中正捧着一只粉红色的小小幼兽,体表只有稀疏的白毛,显然是刚出生没多久:“快快,帮我看看,它是怎么了?一动也不动的。”
“这几个月第三只了,南阳。”拂羽叹了口气,输入一丝灵力,小心翼翼地查探了番,“没什么,饿着又冻着了,有灵乳吗?”
呃,不错,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筑基弟子中堪称第一人的南阳。他熟门熟路地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小瓶灵乳,拔了手边竹篓里的一根空心草,沾了喂给幼兽,半晌,苦恼道:“它不张嘴。”
拂羽起身,熬制药水的炉下拢了一把草木灰:“放进来。”
南阳小心翼翼地把幼兽放进了灰烬中,带着余温的草灰拱着幼兽的身体,给予它母兽般的温度,渐渐的,它小小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缝。南阳赶紧沾了灵乳喂进去,它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吧嗒吧嗒舔了起来。
拂羽看着,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正想说话,视野里冷不丁地撞进了一对滴溜溜的黑色眼珠:“嘁嘁。”
南阳熟稔地抬起头,晃了晃玉瓶:“小黄乖,它那么小,先给它喝。”
“嘁嘁!”趴在他背上的小家伙抗议。
拂羽的唇边晕开一缕淡淡的笑纹:“你还养着这只小穿山甲呢?”
“它已经认得我了。”南阳给幼崽喂完,发现瓶里还剩一些灵乳,赶紧递给觊觎已久的小穿山甲,“给你给你,别抓我头发了。”
小穿山甲抱住玉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拂羽含笑道:“那么喜欢,怎的不收了当灵宠?也省得以后被人捉了,你都不好出头。”
南阳聚精会神地看着炉灰里吃饱喝足,呼呼大睡的幼崽,随口道:“你不知道,它身上有道禁制,没法收它做灵宠。”
“禁制?”拂羽讶然。
“是啊,在这儿。”南阳指着小穿山甲后肢上的一块鳞片道,“并非已被他人收服,而是阻止旁人收服它,你说怪不怪?”
拂羽凑近了看去,只见那块土黄色的鳞片上,隐约有红色的纹路流动,奇妙神异,非同凡响。他思忖片刻,笑道:“看来你的小伙伴大有来头,这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