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绸抬眸看了她会儿,微微笑了。
收拾妥当,就去拜见舅姑。殷家夫妻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自不会多为难,和谐地过了这一关。
殷妙儿暗暗叹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惆怅感。
三朝回门后,叶家来送亲的人陆陆续续返程回京城。就在这一日,殷妙儿的丫鬟从叶家老人那里打探到了个小道消息。
原来这位叶绸公子,没被接回叶家时经常抛头露面,在外学习医术,等回了叶家也不安分,时常去医馆晃悠。
殷妙儿本想着过个半个月就回书院,留夫君在家侍候父母——这是她父母认为的传统美德,就如他们所愿好了——但听到这里,顿时改了主意。
她问叶绸:“你是要留在家里,孝顺爹娘,还是跟我去书院?”
叶绸缓缓道:“但凭吩咐。”
殷妙儿莫名就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以自己在书院孤苦伶仃没人照顾作借口,带着叶绸一道回了书院。
而殷母盼着他们早点传来好消息,自不会阻拦,一切都很顺利。
*
成亲后,殷妙儿与叶绸维持着同床共枕的纯洁关系。她以为他多少会有些担忧疑虑,实则不然,他默认了这种模式。
殷妙儿着实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叛经离道,在世俗眼中,阴阳交合乃是人伦大礼,繁衍子嗣开枝散叶是每个女人的职责。
但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很抱歉,没有办法让叶绸得到世俗定义的幸福。
她尽量弥补他:带他出门,给他买医书,从不肯要他服侍什么。希望他不必囿于殷妙儿的夫君这个身份,而是能够做自己。
什么夫君就该侍候娘子,以妻为天,滚一边儿去吧!
奇怪的是,这么不合常理的相处方式,反而缓和了他们的关系。不知不觉间,殷妙儿开始接受床上多了个枕边人,接受同处一室的微妙气氛,接受偶然的肌肤相亲。
一年后的中秋,两人喝了几杯桂花酒,补上了洞房花烛夜。
他们都接受了彼此。
又一年,殷妙儿带着叶绸上京考试。
得中二甲传胪,探花则是念娇。
这是许多人一生中的高光时刻,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然而,琼林宴后,念娇私底下找到殷妙儿,吐露了件秘闻。
这次的状元与榜眼,其实名不副实,只不过与蓝相有些关系,被破格擢取罢了。
“殿试的名次,向来都在一念之间。”念娇冷笑。
殷妙儿却道:“无需多在意,左右不过都是进士及第。”她是个务实的人,状元还是传胪,一样都是进士,将来做官晋升都是同一个门槛,那么是哪个都行。
念娇道:“有的时候,我真看不懂你。”
“有些事,知道了并不快乐。”她说。
念娇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金榜题名后,等得便是授官。殷妙儿走了书院老师的关系,得了个不好也不坏的差事,不坏在官职不小,不好在地方太偏。
她倒是挺满意的,寄了封信回家,秉明此事,准备带叶绸同去。
谁知殷母的回信里提到,他们成亲近两年,还没有好消息,要她纳个妾,带妾室上任侍候,要叶绸回家侍奉父母。
殷妙儿心里燃起了久违的愤怒。
她直接说,自己请了太医院的御医看过,说是不宜子嗣,这种事令她羞愧,故而不敢和父母提起。以及,作为女儿,不能侍奉爹娘,实在不孝,正好有同窗赠了个美人,她用不到,就献给母亲吧。衷心盼望家中能早添姊妹,抚慰爹娘膝下空虚。
把信和美人一道寄出,她堵在胸口的气才慢慢消散。而后,弥漫上来的是浓浓的无奈。
出口恶气,当然痛快,然而,以怨报怨,她与父母又有什么分别呢。
父母与子女,血脉相连,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可是,普天之下不知多少人家,不是父母在伤害子女,就是子女在伤害父母。
一个月后,殷妙儿上任。地方虽然偏远且不富裕,却很适合大展身手,她忙碌归忙碌,心情却好了许多。
同时,念娇留在了京城,时不时与她通信,说些朝内外的大事。比如说,前些日子,有位公子谋反了。
没看错,公子谋反,古未有之。
这位封号为破军的皇子,在南朝就是肆无忌惮的代言人。纵马伤人,卖官鬻爵,圈地征民,什么都干过,若不是皇夫的嫡子,早就被夺走封号了。
但皇夫家世显赫,又无嫡女,皇帝心怀愧疚,时常纵然,总觉得是个男子,再闹也出不了大事。
然而,破军不是一般人。他说:“不是说什么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吗?老子又嫡又长,让位给我,有什么问题?”
蓝相冷冰冰地说:“大地为母,孕育万物。帝王乃天下之母,你一介男子,竟想君临天下,真是痴心妄想。”
“是不是痴心妄想,做了才知道。”破军毫不犹豫地说。
当时,他的计谋已被蓝相识破,带着勤王的军队逼到宫门,将破军带来的人马通通围住,胜负已有定论。
故而蓝相道:“那你现在知道了,这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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