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复刻传承只是以防万一,毕竟战火里的损毁也不小。”
“对对,不能放弃,事情哪就那么糟糕了,神京万万年都没事,我们不会那么倒霉。”
当然,也有人嗤之以鼻,自诩精明。
“别傻了,这只是门派的障眼法而已,只是要我们安心卖命。”
“谁信谁傻,如果真的没事,某些长老怎么会离开?”
“对啊,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没那么简单。”
……
这果然是一场漫长而持久的战争。
新一代的孩子们,自出生起就生活于战火中,知道黑暗的袭击到来时,不能哭闹要屏住呼吸,饿了要忍,渴了也要忍,想要嘘嘘,能憋就憋,憋不住就尿身上。
新一代的弟子们,刚刚学会使用法术,就被丢到了战场上,面对着一次又一次的交锋。
昨天一同入门的弟子,今天就有可能死去。
残酷如斯,远胜于所谓的道魔之战。
然而,这样的付出,并没有换来转机,反而愈发糟糕。
堕落者越来越少,新的敌人出现了。
假如说堕落者是半凝固的肉块,能不断重组融合,那么,深渊者就更超出了人类已有的认知。
它的身体没有明确的头颅躯干之分,全然没有人形或是兽形,浑身上下长满了恶心的脓包,并藏有无数章鱼般的触手。触手上长着许多圆形的斑点,里头有什么不断滚动,说是吸盘又不像,反而有些类似于眼球。
这些怪物喜欢躲藏在缝隙之中,地缝、山缝、门缝都有它们的行踪。
最奇怪的是,窄窄的一条缝隙,分明不可能藏有这么庞大的怪物,它们却好像感觉不到,轻松自如地从缝中爬了出来。
就好像……那些缝隙连接着从未被人找到过的深渊。
在这些怪物面前,神京宛如初出茅庐的少年,对其来历、弱点、行为方式都一无所知。
“不可能啊。”皓首穷经的老道人难以理解,几乎发狂,“三千世界固然奥妙,可要前往另一世界,非穿越浩瀚的虚空不可。没有界门,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出现呢?没道理啊!”
疯道人喝着烈酒,哈哈大笑:“界门,对,嗝,界门。界门的存在,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混沌从哪里来,没有人怀疑过。哪有那么简单?!”
“师尊,我错了。”有人说,“倘若你有办法,请救救神京吧。”
殷渺渺循声看去,是她捏角色送的便宜师父到了。
君长风和曾经秘境里见到的一模一样,道袍玉冠,简练清疏。
疯道人冷笑:“你错了,你错了关我什么事?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叫你断了尘缘,你不断,非要和那个女人成婚,结果你看看,弄出什么事来?堂堂元婴,因为争风吃醋入魔!门派的老脸都给你丢尽了!”
也许是积攒了太多的怒火,他滔滔不绝地痛骂起来:“还有你那个徒弟,竟然有如此无耻的想法,好在她有自知之明,滚出山门,为杀魔修而死,总算没太丢我的脸!但是你,你呢?”
“都是徒儿的错。”君长风道,“作为道侣,我没照顾好瑶桃,作为师父,我没有教导好柳絮,都是我的错。”
疯道人冷漠道:“听你说这句话,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明白错在哪里。”
君长风道:“师尊,我这等孽徒,死了亦不可惜。然则门中弟子何其无辜?当年之事,我不信师尊,是我的不是,我不求师尊原谅,只求您看在天下人的份上,想想办法吧。”
“你以为老道是见死不救的畜生吗?”疯道人摔下酒葫芦,高声痛骂,“我是没办法!咱们是书里的字,书里的画,看着呼风唤雨厉害了,它们是吃书的蛀虫,就算小的和一粒米似的,你能奈它何?”
君长风一怔。
白头的老道士一怔。
旁观的殷渺渺也怔住了。
疯道人抹了把脸,疲惫道:“有些话,你们以前不信,也不怪你们。老道自己也以为自己疯了。我宁可自己疯了,也不想那是真的。”
君长风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疯道人闭上了眼睛,曾经窥见过的异常景象再度浮现在心头,霎时间,灵台震荡,目眩头晕。他定了定神,道:“我们这个世界,在它们眼里就好像黑夜里的火把,亮得不能再亮。它们是飞蛾,会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杀不完的。”
“灭掉灯烛呢?”君长风问。
疯道人说:“你道那火是什么?是活人,不,不止是人,是活着的一切。”
殷渺渺忍不住插了句话:“这些飞蛾,就是毁灭之源吗?”
“老道哪里晓得。”疯道人捡起酒葫芦,灌了两口酒,想想说,“这些玩意儿厉害是厉害,但看得见摸得着,要我说,只不过是烦人的虱子。让那么多修士避之不及的,还要厉害。”
他看着殷渺渺:“小丫头,听师祖一句话。世界比你想的还要复杂,人比你想的还要渺小,修士也一样。”
她沉默。
不久,这话就被证实了。
被堕落者占据的一处区域,在某一天消失了。原本,堕落者只不过成为了那片领域的主宰者,就好像过去很多个主人一样,地方依旧存在,但这次,那片空间不见了。
像是有人拿刀切走了一块蛋糕,彻底没有了。
大家都想起了飞云派长老的话:真正的毁灭,是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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