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眼睛,五官细看之下竟与时逸有两分相似。穿着整套天空蓝条纹的白净校服,脚上踩着的是一双限量版的运动鞋。少年下了车,踱步到时逸跟前,闪动着狡黠的眸子,亲切唤道:“哥。”
时逸充耳不闻,将掏出来的钥匙插进锁孔,扭动着门把手。
在门即将被打开的前一刻,时宸猛地按住了时逸扭动门把的手,忽然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跟你一起上车的那个女孩子长得可真好看。你说,我去追她怎么样?”
一直沉默着的时逸瞬间捏紧了拳头,一把揪住眼前人的校服领子,咬着牙道:“你再说一遍!”
语气中满是震怒,恨不得直接挥拳头揍人。
“呀,你生气了?”时宸咯咯咯笑起来,顾自点起了头,肯定道:“看来,她的存在对你挺特别的。那我就更要把她弄到手了,真是迫不及待想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那一定很好玩。”
最后一句是压低声音说的,除了近在咫尺的时逸,没有人能够听得到。
被彻底激怒,时逸忍不了还是挥出了拳头。只是刚打了时宸一拳,后一秒钟大门就被打开了。紧接着猝不及防之下,一个巴掌落在时逸的脸上,力度重到直接将他的头扇到了一边。
“时逸,你就是这么对你弟弟的吗?”一中年男人从门后走了出来,语气火爆,眼神是遮不住的失望。刚甩巴掌的手微微泛麻,可见是使了全身的力气。
中年男人身后紧随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冲出房门后,将被打了一拳的时宸拉拢到身边仔细查看,嘘寒问暖的:“儿子,有事没有?瞧瞧这脸上都青了一块,你哥怎么下得了手啊?你们可是亲兄弟呀!”
边说边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叹自己命苦,连带着儿子也跟着受苦。
缩在女人怀里的时宸身子瑟瑟发抖,委委屈屈替时逸说情道:“爸爸,不要怪哥哥,都是我不好。我让哥哥不要总往外边跑,多在家里陪陪您。哪知道哥哥突然就生气了,大概是我表述的方式有些不对吧?您就不要怪他了,相信哥哥也不是有意要伤害我的。”
时申一听这话更火上加火,抬腿又踹了时逸一脚,皱起眉厉声道:“还不跟你弟弟道歉?”
被扇得脑袋嗡嗡作响,又挨了一脚,时逸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管家看见,心疼的赶紧上前要扶,却被时申制止了:“让他去。我就是太惯着他,以致于将他养成了这副德行!上不敬尊长,下不护幼弟!”
挣扎了好几下,时逸才从地上勉强爬起来。倔强抬起头直视着同样满脸怒气的时申,时逸扯着嘴角嗤笑了声。
自己还真是幼稚又可笑。之前还对这人抱着一丝希望,毕竟血浓于水,何况面前的男人也曾经那样疼爱过他。可现在?最后一点念想都被那一巴掌扇得干干净净,丁点不留。
时逸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深深望了这幢承载着他十几年珍贵回忆的别墅一眼,转身走得干脆决绝、毫不留恋。
“少爷!”管家在身后焦急呼唤,可连个回头都没能等到。
早就止住了哭声的钱丽和装模作样委屈的时宸像是打了场胜战,在无人可见的角落悄悄捂着嘴偷笑。这一走最好再不要回来,那么时家的一切都是他们娘俩的了。
时宸想的倒没有他妈多。但只要能够让时逸不开心,他就觉得很满足。他比时逸小两岁,但却没有时逸那么好命,从小生活在象牙塔里,过着锦衣玉食的丰厚生活。
他跟着钱丽长大,直到前几年时逸的母亲去世,他们母子两个才被接到这幢豪华的别墅,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可在那之前,他生活得很苦。
钱丽就是株菟丝花,没有一点自理能力。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只有那张妖艳的脸勉强凑得上一点资本,因此只能靠着男人过活。他们每个月眼巴巴盼着时申打钱过来,如果他忘了,还得张口管他要,否则那个月就只能勒紧裤腰带了。
时申是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的。钱丽早就知道,但时宸是在六七岁的时候才知道的。之前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回了家里待不了多久就要离开。有时是半天,最长也不过一个星期。离开后又要一两个月才会再次回来。
后来他知道了。原来,除了他跟钱丽外,他的父亲还有一个家。钱丽,只不过是他包养的情人而已,或许还不是唯一的那个。他的那个家才是他挂念着的地方,也是他无论多远,风尘仆仆也要回到的地方。
时宸瞒着钱丽,偷偷跟在时申后边摸到了那幢别墅,看到了等在门口迎接,穿着居家服的美丽大方的女人和那个躲在门后肆意笑着的少年。
那一幕合家欢乐的场景刺痛了时宸的眼。他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只是心绪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生出了不甘,长出了抱怨。
同样是时申的孩子,凭什么那个少年就能住在宽大的别墅,拥有父母完整无缺的爱。而他,却只能过着见不得光的生活。连学校开家长会,永远都是钱丽去的,时申从来没有露过面。
这又凭什么呢?
苍天有眼,那个温婉的女人死了。听说是死于自杀,谁知道呢?反正在那后不久,时申就将他与钱丽接了过去,住进了那幢他梦寐已久的大别墅。
去的第一天,时宸就在客厅见到了那个曾经让他嫉妒到发狂的少年。只是那个少年不似往昔那般活泼,身上笼着一股死气,看他的眼神也是充满着恨意。不过时宸并不在乎,反倒隐约有些兴奋。
时申让他们兄弟两个好生相处,时宸乖乖的应下了,可是时逸拧起眉头一声不吭,转身就上了楼。那是时宸第一次看到时申发火。
摸准了时逸的脾气,也摸清了时逸与时申的相处模式与心结所在,时宸慢慢学乖了。人前做的一副乖学生的样子,背后不断挑衅、激怒时逸,让时逸冲他与钱丽发火,然后再假装不经意间让时申看到。
原先和睦的父子俩不断爆发争吵,时逸不善解释也不屑于解释,时申过于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最后积怨越来越深,直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推动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宸此刻表现得畏畏缩缩的,就是被人欺负惨了的模样。在钱丽半搂着间,委屈地进了门。
站在门口等了半晌,不见时逸回来。气性过后,时申也有些后悔,不该对自己儿子动手。可是碍于面子,又做不到放下身段,低声下气让时逸回来。于是犹豫了片刻,还是关上了门。
父子哪有隔夜仇的?再说,老子教训儿子不是应该的吗?过两天那小子就自己回来了。时申这样安慰自己,想着想着心中的愧疚就烟消云散了。
别墅内,又恢复到父慈子孝妻贤般其乐融融的模式。
池染染回到家后,方茹早就备好了饭菜。看到他们一回来,将锅里煨着的乌鱼汤呈上桌,收拾下就准备吃饭了。
饭后刷碗、收拾厨房的事情都不用池染染操心,她只好揉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上楼刷题,将明天考试科目的教材与笔记本再翻看两遍。
明天上午考数学,下午考地理与生物。数学的话,虽然池染染坚持每天练着题,但还是有些不踏实。因为数学不似历史与政治,后者记忆部分很重要,但是前者主要还是靠不断刷题,积累题型与多种不同的解法。否则,一旦出现没有见过的题,就容易慌张,进而限制在考场上的发挥。
地理与生物既需要记忆,同时也需要理解到位。这两门,池染染课上认真学了,课下也花了时间归纳总结。离研究透彻还差得很远,但应付考试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将错题集与题型归纳集上面的题目又做了一遍,还将写了将近半本的笔记本认认真真从头翻到尾,池染染伸了个懒腰,有些发困。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也该到睡觉的点了。池染染在洗手间刷完牙、洗完脸,将瓶子里的保湿水倒了些在手心,随意拍在脸上。最后胡乱抹了点保湿乳回到房间,一脚将拖鞋蹬掉,整个人往床上一滚。
刚摸到手机,想调个闹钟,结果手机就振动起来。有个京市本地的号码打进来,响了二十几秒都没有挂断。
池染染也不记得这个手机号是谁的,但持续打了这么长时间,兴许是认识的人?
于是在电话掐断的前一秒接了起来:“喂,你好。请问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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