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宵,纪行止第二日起来时,身边早已没人了,她从乱糟糟的床褥里坐起来,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酸,尤其是腰,仿佛被马车撞了一样。
纪行止下了床,换好衣服、整理好仪容才挪了出去。早上的红袖招没什么人,只有一楼大堂里仍躺着几个醉鬼,她慢吞吞下楼,感觉每一步都是软的,到了一楼时正好遇见老鸨王妈妈,她仍然摇着扇子,笑意盈盈地问道:“玉姑娘,昨晚睡得好吗?”
纪行止不想理她,但走过去两步后,又想起什么,回头问:“你们这里最近收的天乾小馆叫什么名字?”
王秀先是被她喑哑的嗓音吓了一跳,而后愣了下才回道:“红袖招只收地坤啊,哪里来的天乾小馆?”
纪行止皱起眉:“你们不收天乾?”
“是啊,红袖招不收天乾,若是想玩这个,姑娘可以去青斋看看,他们那里好像是有的。”
纪行止脸色彻底黑了,她没再说话,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此后五天,左相待在府里称病不出,最开心的大约是当今圣上,没有左相的五天,她神清气爽,上朝时腰板都挺直了。
这几天想要来拜访的人都被纪行止谢绝了,一个也没能进来,就连刚回京准备参与太后四十诞辰的几个公主皇子,也被她关在门外,一点面子都不给。
姜菱同样被关在门外,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相府管家,她客气地笑笑,让林躬自把礼奉上:“既然纪相身体不适,我就不多叨扰了,这是我从云州带来的特产,是我的一点心意,麻烦秦管家帮我送给纪相。”
秦岩点头:“不麻烦不麻烦,您的心意,我自然会传达给大人的。”
两个人又客客气气说了几句话,才告别离开。林躬自和姜菱一起坐在马车里,抱怨道:“这京城也太多规矩了,咬文嚼字的,一点也不像我们云州敞快,殿下,我们真要在这里呆三个月啊?”
姜菱却迟迟不回话,林躬自转头看她,却见她托着下巴发呆,林躬自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又想起青楼那个姑娘了。
自从五日前殿下一脸惊慌无措地跑回来,此后几日她便一直这样子,前日她终于忍不住去了青楼询问,却因为不清楚自己当时在哪个房间,又没看清那人的脸,当然也找不到人。
那到底会是谁呢?
姜菱百思不得其解,当日一觉醒来她便看见身边睡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虽不记得那晚的具体情况,但显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她穿好衣服就惊慌跑了回来,甚至没看一眼那人容貌。
回来后正好碰到在暂住的府邸急得团团转的林躬自,对方一看到她,就夸张地扑到她身上抱住她的腰哀嚎:“殿下啊你吓死我了,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倒要问你!”姜菱把她提起来,质问道:“昨晚你我在一起,今早我为什么在红袖招醒了?”
林躬自也委屈:“昨晚我带殿下离开,殿下非吵着难受要喝水,我就把殿下放在大堂里去接水,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我接好水回来殿下就不见了。”
姜菱震惊:“难道我自己跑到别人房间去了?”
林躬自道:“有可能。”
姜菱顿时觉得五味杂陈,之后几天也心神不宁,因为找不到人,她精气神儿都没以往好了,像朵蔫掉的小花。
林躬自犹豫了一会儿,说:“殿下,我觉得你不必挂怀,那人想必是青楼的妓女,可能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殿下,人生第一次竟然是和一个不知名的风尘女子过的,这才是要心痛的。”
“你说的什么话?”
林躬自被她瞪了一眼,瘪了瘪嘴,继续说:“我就是想说,实在找不到就算了,三个月过后我们就要回云州了,难道殿下找到她还要赎下她带回云州吗?”
姜菱犹豫了会儿,嘟囔道:“我确实这么想的。”
那时她仓促间瞧见了床单上干涸的血迹,便知道那人估计也是第一次,想必她那晚并不温柔,应该是很疼的。
她从小被教育要谦卑恭谨,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即使对方是个风尘女子,她也觉得有些愧疚。
林躬自唏嘘道:“殿下就是太温柔了,但殿下还是少去红袖招吧,若被认出来了就不好了。”
姜菱又瞪她一眼:“还不是你非要瞧瞧天下第一青楼什么样子?不然我那晚会去吗?”
林躬自闭嘴了。
过了会儿,姜菱又说:“还有大半个月才是太后娘娘的诞辰,阿娘一直说让我常和荣太妃娘娘多走动,这几日我却一直没去拜访,你快想个赔罪的礼物,明日我们进宫一趟,去探望一下太妃娘娘。”
林躬自道:“将军不是准备了礼物要殿下送给太妃娘娘吗?”
“那是我阿娘准备的,又不是我准备的。”
林躬自又唏嘘:“殿下就是太有原则了。”
第二日,姜菱先去了慈宁殿拜访了太后娘娘,而后才去揽月宫探望荣太妃。荣太妃见到她分外开心,对着她的脸蛋又揉又捏,回忆道:“小五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当年你就那么大一点,又白又软像个糯米团子,可爱极了,不过现在也不赖,你都是个顶顶漂亮的大姑娘了。”
姜菱乖乖任她揉捏,之后才送上礼物:“这是我娘托我送来的云州小吃,这是我送您的东珠粉。”
“有心了。”荣太妃打开那盒包装精致的云州小吃,眼圈微红,脸上也浮上些许惆怅:“唉,仔细想想,我竟已离开云州快二十年了,也许当年……”
说到这儿,她停下话语,转头冲姜菱笑:“哎呀,不说那些了,对了,小五可曾娶亲?”
“不曾。”
“那订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