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辈子,天赋这种事不服不行。
大人就不说了,之前熙儿这么大的时候,画东西的笔触虽然稚嫩,但那孩子就是天生会抓取关键特征点,叫人一眼望去就知道想表达啥。
可平安?
庞牧深深地吸了口气,爱怜的摸着自家儿子圆滚滚的脑瓜子,含糊的说了声好,“儿子,以后还是跟着爹练武吧。”
瞧瞧这天生比别家长一截的小身板,瞧瞧这娘胎里带出来的蛮力,妥妥一员虎将,干啥想不开非要去学人画画?那跟廖先生想不开非要挽起裤腿来下田种地有什么分别?
平安傻呵呵乐了一阵,果然爬起来跟着亲爹练姿势。
庞牧对练武素来严谨,哪怕现在只着家常里衣、散着裤腿儿、光着脚,气势也丝毫不弱。
他朝儿子招招手,双腿左右分立,上身缓缓下沉,“要学武,先要把下盘练稳了……”
话音未落,平安就已经原地摇晃几下,咕咚一声仰倒了。
晏骄一愣,继而伏地大笑。
凉席下垫着毛毡,很软,平安自己仰面躺着嘎嘎笑了几声,肥嘟嘟的腰身一扭,已经很利索的爬起来,又过去抱着庞牧的大腿,抬着脸望着他傻乐。
庞牧失笑,将他捞起来放到肩头,满屋子乱窜。
“走咯,飞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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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错,别看平时那些整瓶不满半瓶晃荡的书生一个个大言不惭,什么视金钱如粪土的,事实证明,那都是嫌钱少!
因得了赞助,卫县令难得大手笔了一回,特设奖金三等:头等五十两,次等三十两,三等二十两,余者告示表彰若干。
于是投稿者蜂拥而至,不仅有本县的,还有约莫三成外县人来凑热闹。
转眼到了八月十三,卫蓝、任泽和廖无言三人做裁判,将送上来的书稿一一过目,预备今晚之前就筛一遍出来,明日定出前三甲,也好叫大家能安心过节。
晏骄等人的“大作”也混在里头,基本上一眼就看得出来:
“且不说字,这篇文采斐然,偏有浩然之气,又带着武将特有的杀伐决断,必为雅音所作。”
廖无言笑着将其中一篇传给卫蓝。
大家在一起打了十多年的仗,连脚步声都能分辨的清清楚楚,更何况字?
卫蓝跟着笑了一回,把封皮上糊着的名字揭开来看,果然正是图磬。
那头任泽也看了一篇,“铁画银钩笔走蛇龙,字里行间透着舍我其谁的霸气,公爷偏来这里默写兵法……”
因送进来的书稿质量参差不齐,三人原本还叫苦不迭,只觉伤眼伤脑,如今倒也觉出几分趣味。
“凶案纪实?”卫蓝只觉一双眼皮都跟着狂跳起来,迟疑着翻了两页看后,立刻又合上了,“过于真实,若果然流传出去,要不了多久就要被朝廷列为□□。”
任泽挑了挑眉,大大方方塞到自己袖子里,“咱们自己瞧瞧,说不得来日用得上。”
卫蓝怔了怔,略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也就默许了好友假公济私的行径。
“《我与鸽子二三事》?”
“《劝架心得》”
“《火如何烧得更高更亮》……”
卫蓝又硬着头皮念了几篇,心中瞬间将作者和作品对了号,只觉头上冷汗直流。
尤其是后者,若真公布出去,是要在民间培育一批纵火犯吗?
他无奈摇了摇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任泽正拿着一个小册子看的津津有味,不禁好奇的凑过去一瞧,“《十一只小狼崽》?”
难不成是哪个猎人写的?
真是一根棍子搅下去,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冒出来了。
《十一只小狼崽》很短,统共不过薄薄十来页纸,任泽阅读速度惊人,很快就看完了。
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拿在掌心轻轻敲击,表情有些复杂。
卫蓝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也来了兴致,从他手中抽过来后细细品读起来。
《小狼崽》的遣词造句算不上华丽,甚至可以说极其质朴,更没有任何引经据典的地方,仿佛真的就只是在讲十一只小狼崽艰难求生的故事。
“时年大乱,火烧四野……小狼崽们或为父母所弃,或死里逃生……”
卫蓝读着读着就品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下意识看向廖无言,后者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读下去。
故事说的是一场大火烧毁了原本动物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有十一只小狼崽因为种种原因四处流落,后陆续被头狼捡到,并教授本领。
后来有外面的恶狼入侵,头狼带着其余的成年大狼殊死抵抗,死伤惨重……后来小狼崽们长大了,踏着那些大狼们的血浇灌出来的土地,继承着它们的遗志上前厮杀。
最后小狼崽们赢了,可它们没能全身而退,还是有七只狼崽永远的留在原地……
故事讲完了,在场三人也都懂了,那十一只小狼崽其实就是侍卫团,而老狼王则是长眠于镇远府外的庞老将军。
廖无言怔怔的看着外面阴霾的天空,视线有些涣散,似乎在看天上的乌云,又似乎在透过乌云看别的什么。
良久,他轻轻摇了摇扇子,“当推此篇为榜首。”
结果公布后,众人都沉默了,然后下意识看向小五。
这么多年来,好像他永远都是最安静最不起眼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