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倒还罢了,用了药后症状略略缓解,只是胃口不佳、头晕目眩,提不起精神。
倒是图磬,意外的十分严重,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任谁都没想到,一众老弱妇孺都好好的,最先倒下的却是两名青壮,尤其还有一位威名赫赫的武将。
可见晕船这种事,跟身体健壮与否并没有直接而必然的联系。
齐远带着侍卫团在门口挤做一堆,看西洋景儿似的瞅着脸都吐黄了的昔日同僚,唏嘘不已。
“没想到啊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也能从老图身上看出点儿娇弱来!”
“人算不如天算,这就是合该没福享受啊。”
“唉,这有什么法子?人无完人嘛,那啥,老图,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图磬脑袋里嗡嗡的,腹内更是翻江倒海,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勉强将胳膊举起来往外一指,“滚蛋。”
图大人作为图家最年轻有为的嫡派子孙之一,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成为圣人眼中的宠臣,可以说活了小三十年,没有一天这么丢人。
白宁举着枪从外面闯进来,横在床前,柳眉倒竖,“你们适可而止啊,当心刀枪无眼!”
素来冷情稳重的图大人听了,眼角禁不住有一丝湿意,唉,关键时刻,还是一家人靠得住!
齐远几人哇哇大叫着起哄,白宁举着枪就打,一群人顿时闹成一团。
还没感动完的图磬:“……能去外面打吗?”
他的头真的疼!
外面的廖无言已经在和庞牧、晏骄商议分头行动的事了。
“这么下去不成,”说话的时候,他舌头底下还压着一颗止吐的药丸,人也有点蔫哒哒的,跟平时丰神俊朗的廖先生判若两人,“我决定到达下个码头之后,跟雅音改走陆路。”
“陆路?”晏骄和庞牧对视一眼,“可是哥,陆路要比水路多绕出将近三成距离呢。”
“是啊,”庞牧也道,“眼见着天一天冷似一天,你们若想赶上我们,必然日夜兼程纵马疾驰,身体吃得消么?不若再等等看,那些水手不也说么,有的人熬过开头几天就好了。”
廖无言没什么兴趣的摆了摆手,摇头道:“机会不大,即便是有,说不得也得十天半月的。真到了那个时候,别说雅音,恐怕我也要去了半条命,等到了萍州见了师父,指不定谁探望谁。”
这倒也是实话。
他们又不是非得在水上讨生活的水手,实在没必要这么拼命。
晏骄想了下,“也好,左右到下个码头还得四天,若是到时候你们有好转……”
四天后,脚步虚浮的廖先生和图大人踉跄着上了岸,踩在坚实的大地上却依旧有种左摇右摆的错觉,再回头看看那艘大船,很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众人也不放心就这么放他们骑马去,就都在城中最大的客栈住下,一来采买补给,二来走走看看,涨涨见识;三来也正好等他们恢复。
结果第三日一早,难得睡了懒觉的众人才一起来,就见前不久还要死要活的两人已经神采奕奕的坐在桌边,健壮的仿佛随时可以表演就地劈砖。
众人面面相觑,罢了,这就是天生骑马的命啊。
第80章
廖无言和图磬带着两个侍卫脱队之后, 倒是再也没人出现过严重的晕船情况, 偶尔稍有不适, 吃了药睡一觉也就好了, 船队正式全速前进。
一路上众人沿途赏景、捞鱼摸虾,晏骄指挥着厨房将煎炒烹炸烤等各色手法都轮了几遍, 感觉把几辈子该吃的水产都吃够了。
好在大船隔段时间就上岸补给, 速度放缓时,还时常会有附近百姓摇着自家小船凑近推销, 倒也没断了菜蔬。
转眼到了十月十一,若在北方,只怕早已是枯叶满地冷风呼啸, 可在这里,沿岸的树木却依旧郁郁葱葱, 大家带的棉衣都被压了箱底。
船长特意在午饭后过来提醒。
“庞老爷,”他恭敬道, “若是顺风,最多三日后咱们便要进那虎狼潭了, 您确定不改道么?”
他口中的虎狼潭其实并非什么潭泊,而是当下船行驶的渝江的一处支流交汇处, 因水流湍急,且常有水匪出没,惊险非常, 时候久了, 过往行人便给这处起了个虎狼潭的名号。
庞牧不答反问, “下一处驿站什么时候能到?”
船长忙道:“明儿一早就能靠岸了,上去走不到十五里就是。”
他十来岁上就跟着人在外跑船,至今已经有将近三十个年头,对大禄境内叫得出名号的江河都熟悉的如同自己的掌纹,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庞牧嗤笑出声,“官驿近在咫尺,虎狼潭更乃渝东府、渝西府、宜川府三府交汇处,光府衙就有三个,竟就放任匪徒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好好好,真是当得好官啊!”
说到最后,他喉咙里简直要淬出冰碴子来。
船长叹了口气,饱经沧桑的脸上顿时显出几分愁苦,“有什么法子?这就是个三不管地界!有好儿了都来抢,祸事了都去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爱往怀里搂这个烫手山芋?”
说罢,他又诚心诚意的劝道:“老爷,如今正值年底,这各处返乡的、走亲戚的、买卖的、赶考的,往来极多,最是那水匪亮膀子的时候,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惯了,不会管的。”
“恁这一船人老的老小的小,更有几位女眷,全是尊贵的,哪里好跟他们计较?倒不如即刻调转船头,改走别处,虽然多绕几天路,好歹稳当些。”
庞牧一行人上船时并未透露真实身份,只道是去往南边探亲的,那船主见他们为人和气出手大方,倒也没往别处想,临行前就先把利害说清楚了。
此时间庞牧非但不欲避其锋芒,反而要面对面的干起来,船长都替他着急。
庞牧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安慰道:“无妨,老兄,你且带我们去驿站,这船借我几日,若有一点损坏,加倍赔偿可好?”
船长喃喃道:“可,可那是驿站啊,寻常人哪里去得?”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一双眼睛都禁不住睁大了,然后上下打量着庞牧,慢慢激动起来。
“您,您莫不是微服私访的大老爷吧?小人早就觉得您气势非凡……”
说到最后,已经是要哆嗦着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