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看了看外面的天,难掩担忧道:“没想到南边的冬雨这样频繁,雅音和廖先生他们难走了。”
本来陆路就绕道,他们想赶上老先生的生日宴越发要快马加鞭了。
偏偏南方到了冬天也是雨水连绵,冷加雨,万一再上冻结冰,哪里还能赶路?
“你也别太担心了,”晏骄安慰道,“我哥和雅音他们都是奔波惯了的,有数着呢,这会儿指定早换了大车。”
白宁心下略定,笑着点头,“也是,倒是我白操心了。”
众人说笑一回,渐渐夜深,果然就见两个小的开始做起磕头虫,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庞牧戳了戳儿子歪歪扭扭的屁股,“困了吧?来,爹带你去睡觉。”
平安本能的搂着他的脖子,突然打了个激灵,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含糊不清的喊道:“排骨!”
熙儿被他这一嗓子喊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伸着脖子环视四周,砸吧着嘴道:“排骨?”
众人哄笑。
白宁戳着他的脑门道:“还排骨呢,你这眼睛都睁不开了。”
话音未落,熙儿已经顺着她的力道倒了回去,口中兀自喃喃道:“排骨,唔,甜甜的。”
一群人笑的不成样子,又打趣了一回,许诺明天给他们补上之后,这才叫奶妈抱到后面去睡了。
岳夫人看的心满意足,“能吃是福,小孩子多吃肉长得快,赶明儿都是大将军。”
约莫亥时过半,众人吃过宵夜,岳夫人和白宁等人先后去睡了,庞牧和晏骄他们则一边在灯下玩牌,一边等着可能到来的访客。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小五忽然从半推开的窗子里探进头来,“吴榕来了。”
吴榕换了件黑色的棉袍,进门后第一句话就问他们什么时候走。
晏骄和庞牧对视一眼,已经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还是问道:“怎么说?”
吴榕不过区区七品知县,身子骨更瘦弱的好似虎狼潭里一根随时都会被风吹断的苇草,但他却依旧不卑不亢道:“若两位只是一时心血来潮,随口问问,那么下官也不必说了。”
“你怕他们报复。”庞牧一针见血道。
读书人都好面子,本以为吴榕会多少遮掩一下,没想到他却毫不避讳的点头,“自然。”
晏骄诧异道:“难道你不该说点儿为民请愿,虽死犹荣,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之类有风骨的话吗?”
说的这话也忒符合长相了吧?
“晏大人说笑了,”吴榕神色不改道,“下官不过是肉体凡胎,更无靠山倚仗,若没了这身官皮,便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何谈为民做主?所以无论面对什么情况,下官一定要先保全自身。”
如果眼前这两位只是开了个头就走,那么作为告密者的他绝对会被视为肉中钉眼中刺,甚至最后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可如果他们要一查到底的话,那么自己就豁出性命又有何妨?
庞牧道:“经验之谈?”
吴榕丝毫不意外他们知道自己的过往,当即点头,“经验之谈。”
清河知县是他第一次外放任职,只怪当年太过天真,被人摆了一道,若到现在还不能吃一堑长一智的话,他活该被人丢到虎狼潭里喂鱼。
晏骄看他的眼神中带了点敬佩。
能坦荡的承认自己怕死,却又在明知有危险的前提下,依然决定第一个主动配合的人,从来不会是懦夫。
庞牧点点头,“我这个人呢,天生不信邪,旁人越不叫我知道的事,我就偏要查到底。”
吴榕闻言站起身,一揖到地,“下官明白了。”
之后,他就把这几年曾经去清河县衙报案,或者他听到风声后亲自去走访得到的消息都默写了下来。
待墨迹干透,他双手将写的满满当当的五张纸呈上。
庞牧和晏骄凑着头在烛火下飞快的翻看了一遍,果然比之前他们没头苍蝇似的打听到的更加详尽具体。
“确定吗?”
“这些案子在下官心中日夜盘旋不息,绝对不会有一点错漏。”吴榕斩钉截铁道。
“不过,”他忽然又迟疑道,“只是两位好像只带了几个侍卫,而下官的清河县衙顶了天只能派出三十名衙役协助,而那些水匪连同幕后支援者并家属等,少说也有一二百人,如何够用?”
大战结束后,大禄朝就开始迅速收拢兵权,如今已经初步实现军政分开,地方上的府州县不再有军队长期驻扎,所以吴榕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庞牧笑着摆摆手,“辛苦吴大人了,这个你不必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吴榕脸上的疑惑只迟疑了片刻,然后便猜到庞牧的打算,“大人是要从卫所借兵?”
第84章
对吴榕的疑问, 庞牧没点头,但也没否认, 只是眼神中多了点赞许。
见此情景,吴榕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当即松了口气,笑道:“倒是下官糊涂了,带兵打仗剿匪除乱, 本就是公爷的老本行, 哪里需要外人马后炮呢?”
战争结束后, 为防地方上尾大不掉拥兵自重, 朝廷就开始收拢兵权,将精锐禁军全部放在边关和都城望燕台,地方上各府州县不再有常驻军队,转而实行卫所制。也就是除各地守城厢军之外, 朝廷在各大交通枢纽和重要城镇之间设立军卫, 归朝廷直接统辖。
百人为户,千人为所, 五千为卫, 统帅为都指挥使, 正三品,不参与地方政务,平时只专心练兵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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