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弄完了孩子的晏姨和善的看着自家儿子用洗头的标准姿势擦完了脸,又问:“这事儿跟何明的书童有关系吗?中间可还有其他人参与?”
庞牧见不得她这么拼,先盯着她喝了小半碗热鸡汤才说:“确实跟咱们推测的那样,张兴不敢亲自动手,就偷偷收买了何明的书童。何阮毕竟是何家的小姐,等闲奴仆近不得身,也不能碰她的东西,但何少爷的书童就不一样了,多少人巴结着呢,什么时候去厨房瞧个火、要点吃的喝的也很正常,机会太多了。”
晏骄想了下,摇摇头,“还是有点说不通。”
她调整了下坐姿,挑了块排骨出来剔肉,“你们想,何光那样爱面子,给女儿熬药的事儿必然是严防死守,纵使何明的书童想要接近也是不容易的。再有,何阮遇害时肯定疼得不得了,出于本能她也会大喊,可为什么没人听见?”
“小翠儿和小红说是夫人的命令,要软禁何阮,不许人接近小院儿。可当时咱们都看了的,何家整个院子才多大?大半夜又安静,撕心裂肺的叫起来真会听不到吗?”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座的成年人都听明白了:
何夫人,或许真的不干净。
“我有问题!”一直沉默的阿苗忽然举起手来。
晏骄点头,“说。”
阿苗抿了抿嘴,神情非常严肃,“何老爷自己知道吗?我的意思是,过去几年他的小妾什么的都死绝了,难道他真的没怀疑过?还有他女儿的事,如果何夫人在里面扮演了某个角色,那么何老爷呢?他是否真的一无所知?”
饭桌上忽然一阵沉默,只剩下两个小的窸窸窣窣啃肉骨头的声音。
良久,就听小六哇了一声,瞪圆了眼睛看向阿苗,“小丫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阿苗哼哼一声,闷闷不乐的戳着碗边,“反正,反正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在场一干男人们纷纷觉得胸口中了一箭。
第108章
交通不便的最大弊端就是信息传输的极度缓慢, 当抓到稳婆的消息和叶倾的回信一先一后到达时, 已经出正月了。
现任官员最热衷的恐怕就是拆前任的台, 蔡文高明显已经将抓稳婆一事跟政绩挂了钩,表现的比任何人都积极, 压根不用晏骄和庞牧催促,他自己先就昼夜不休的督促、监督, 恨不得能就地使个缩地成寸的仙法, 直接把人提溜过来。
晏骄看的好笑,倒也省了心,暂时和庞牧专心斟酌隋玉的事情。
叶倾一封回信写的声情并茂, 激动之情跃然纸面, 好几处的墨迹都凌乱的渗透了,显然写信时心中激荡久久难以平复。
他和隋玉的亲生父亲胡冰是同年的举人,两人在当年秋闱后一次文会上一见如故,然后迅速成了至交好友,又一起参加了会试, 并成了同科进士。
在翰林院熬了几年之后, 叶倾和胡冰又前后脚去不同地方上任, 虽然都是西北苦寒之地,但幸运的是隔得竟然也不算很远, 两人倒也能频繁书信往来……
胡冰夫妻丢失女儿不仅是他们的一块心事,更是叶倾胸口压着的一块巨石, 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托人找关系帮忙打探。
这么多年过去, 其实他们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仅存的不过一份执念和侥幸。
但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这份执念和侥幸竟真的能成真?
庞牧不禁感慨,“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当年若不是他和晏骄查了高家叛国的案子,也不可能跟叶倾熟络起来;而如果没有和叶倾的这层关系,即便去年他们在驿站听说了彼此的存在,也未必会见面,叶倾也就更不可能委托他们帮忙找孩子;而如果没有这份委托,即便现在隋玉就活蹦乱跳的把胎记和项圈主动给他们看,谁也不会想到背后竟然还会有这样曲折离奇的一段故事……
“还真是,”晏骄想来也是唏嘘不已,“但凡中间缺了任何一环,也就没有来日阖家团圆的事了。”
胡冰夫妻得了消息后欢喜的疯了,胡冰本人现在还在礼部任职,主管对周边诸国交接事宜,有点像现代的外交部官员,职位比较敏感且重要,自然不好胡乱走动,听说已经向圣人上折子请假,也不知得了答复没。
但胡夫人却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如果不是因为眼睛不好,家人实在不放心她一人独行,估计这会儿早已启程往萍州来了。
庞牧跟着感慨一回,就听晏骄问道:“咱们要不要提前帮他们物色一处宅子?瞧隋家的样子,隋玉一时半刻也不可能跟胡冰他们走,说不得要在萍州停留一段时间,也不能老叫他们住在驿站嘛。”
一是因私前来,不便在驿站久留;二来既然是亲人重逢,总要弄点家的气息不是吗?
庞牧一拍大腿,“还是你想的周到,明儿就叫人去办吧。”
正月过了,天渐渐暖和起来,外头已经有些性急的小花悄悄开了,柔嫩的草丛中黄的红的,嫩嫩的花瓣薄如蝉翼,在尤带三分寒意的春风中微微颤抖,娇嫩而不失坚韧,叫人的心情都不自觉好了。
春天来临,一切苦难终将过去。
终究押送犯人不用讲究太多,留口气拖过来就行,所以稳婆提前到什么的,到也在意料之中。
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婆子,姓李,一路被风吹得脸上青红交加,头发蓬乱好似鸡窝,哆哆嗦嗦跪地行礼时,众人都看到了她嘴里金灿灿的两颗大牙。
都说做贼心虚,李婆子这一路想来也受了不少磋磨,惊堂木响起时,众人甚至从她脸上看到了类似解脱的神情。
“大人明鉴啊,都是何夫人逼我干的啊!明鉴啊!”
连日来都亢奋不已的蔡文高等的就是今天这一雪前耻的机会,猛地一拍桌子,超凡的气势成了压死骆驼的随后一根稻草,没多久,李婆子就都交代了。
李婆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道:“其实我本不愿接这伤阴德的活儿,而且干我们这行的,若回头就传出来死人,谁还愿意用呢?不是自己砸饭碗吗?”
蔡文高冷笑道:“事到如今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李婆子抬手就狠狠甩了自己几个嘴巴子,然后肿着脸忏悔道:“我有罪,但罪不至死啊!何夫人给的银子太丰厚了,老婆子我的男人早年拐了别的女人跑了,生个儿子又好吃懒做,早年欠了赌债不死在外头哪里,剩我一个孤老婆子,能指望的不就是多攒点银子吗?”
“况且我只是遵照何夫人说的,接生时略迟了些,又稍微过火了些,只要好生保养,顶多就是不能再生,人也成个病秧子罢了,我,我真没杀人啊!”
蔡文高怒道:“本官看你是信口雌黄,若你不是心虚跑什么?如今证据确凿还想狡辩?”
“大人,大人呐!”李婆子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趴在地上吭哧吭哧膝行上前磕头不止道,“我真没杀人啊!跑也是因为连着死了两个人,我的名声都被败坏了,留在这里也接不着活儿,还不如换个地方再寻生路。”
蔡文高立刻咄咄逼人道:“说的轻巧,本官来问你,萍州城稳婆这样多,她怎么不找旁人去?必然是你有把柄在她手里!”
晏骄和庞牧本能的对视一眼,还别说,他们真没考虑过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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