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

第20节(1 / 2)

谢谢啊。

电话震动。

“喂?”

他压低声音,轻手轻脚离了房间,反手闭上房门。

“盛先生吗?”艾诗厂负责人的声音仓促地传出,“找着符合条件的伤了眼睛的女工了。”

盛君殊眉眼稍敛起来:“我马上到。”

“洪小莲。”盛君殊看着档案。

“肯定没问题,这里是身份证复印件。”负责人恳切地说,“我们厂出过事,人事这方面审核很严,身份证肯定是真的。”

身份证照片上的女人短发,烫了小卷,圆鼻头,小眼睛。和视频里的鬼影,确实有七八分相似,不过面向年轻很多,头发还是黑的,也没有那么重的眼袋和皱纹。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有点拘谨的农村妇女。

“这个洪小莲,是2006年左右到我们厂的,在我们厂干了四五年,之前没在别的厂干过,从头学起的。但人很踏实,还拿过一次生产标兵。”

“2010年初,有一次,同车间的女工在操作打鞋样的机器的时候操作失误,差点把机器烧坏了。洪小莲为了救机器里的零件,被喷出来的橡胶渣灼伤了左眼,当时是七级伤残。”

他把另一份记录推过来,“除了十万的一次性补助金之外,因为是护厂英雄,我们老板从私人账户里又走了十万,一共是二十万给了她。考虑到她落下残疾了,另外还承诺我们厂会终身聘用她和她老公。”

盛君殊的目光短暂地划过“护厂英雄”几个字,只是问:“他老公也在你们厂?”

“对,他们俩是八里村人,一块来招工的。”负责人把另一份档案递给盛君殊,照片上是个穿背心的满下巴胡茬的微胖的中年男人,“她老公叫刘大富,是我们厂的司机。”

“像这样的打工夫妇,我们厂有不少,也见怪不怪了。”

“虽然许诺过了,他们俩出了事没多久还是辞职走了。当时洪小莲握着厂长的手,还哭了呢。”

老实巴交的洪小莲鼻子通红,眼睛也通红,握着厂长的手,一个劲儿地鞠躬,说厂子待她好,厂长是个好人,在边上围着的其他的女工看得动容,也都拿袖子擦着眼泪,相当不舍。

“为什么走?”

“家里要盖房子,孩子要上学。唉,一般情况下,要走差不多都是因为类似的理由。”

盛君殊把资料拢了拢:“谢谢你了,我带回去?”

“没问题,没问题。”负责人跟着站起来,一直将他送到了门口。

盛君殊拿出手机。

响了七八声,那边才传来了肖子烈吃枪药一般的呛声:“干什么?”

“女工真名叫洪小莲。”盛君殊说,“左胳膊不能用,眼睛也只剩一只,还有档案污点。以你对基层的了解,这种情况还能进什么厂?”

肖子烈默了片刻:“正规厂子是进不了了,顶多做做临时工。”

“你去查查三年内,长海小区附近大楼的临时工有没有因为坠亡赔款的,受益人是她老公,叫刘大富。”

那边又默了好半天:“你怀疑洪小莲这些年,是故意……骗保?”

肖子烈摸了摸发旋,忽而骂了一句,好像想起来自己和师兄还在冷战中,“呵,我跟一个没有心的人废什么话?挂了。”

盛君殊靠在车座冷冷地说:“你师姐好得很,昨天晚上,她还骑着我打了一顿。”

“……”肖子烈好像更生气了,咆哮着挂了电话,“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第20章 鬼胎(十)

时间过了一点半,盛君殊心道要糟。下一秒,王娟的电话果然打过来,语气隐隐带着点失落:“盛哥儿,这午饭……还吃吗?”

盛君殊说:“吃。叫上张森,今天在外面吃。”

张森兴奋的声音隐约传来:“我想吃蚌埠大、大公鸡。”

王娟咄了一声,忙把电话移开,声音里也带上喜色:“吃什么都随便,便宜的就行。”

中式餐厅海晏楼,穿旗袍的侍者小姐把玻璃转盘正中间的插花移开,摆了道超大号鸡公煲。

王娟简朴惯了,抬头看看雅间里璀璨迷乱的玻璃吊灯,又看看桌上淋了油的鲍翅海参,坐得非常局促。

盛君殊没动筷子,按着纸张,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串名字,折起来,平淡地嘱咐张森:“这个月三位外门师兄回魂,找到了人,把钱送过去。”

王娟好像难过,又似抱怨:“这一月月的,得送到什么时候去。”

张森纸张揣在口袋:“要怪、怪就怪章师兄他们磨磨唧唧,都一千年了,别、别人都投胎投了几轮了,他还在畜生道磨叽,等他等得人民币都贬、贬值了。”

王娟拿筷子戳着饭:“当年折在垚山下头的哥儿姐儿有三百个,可惜投了胎都是普通人,一个也用不得。掌门现在是个光杆司令,当牛做马的,还得往外赔钱。”

盛君殊竟难得让她逗得笑了一笑。

当年为垚山战死的外门,都是手足英烈。他大的给他喂过饭,比他小的让他带过剑法,这些人能有机会在世上重走一遭,哪怕擦肩而过素不相识,还能提供物质上的帮助,知道他们过好了一辈子,就算是了了心事。

只可惜,阳炎体剔了凡骨,就彻底离了六道轮回,长生不灭。内门欢欢喜喜洗髓的时候,哪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呢?一旦死了,反倒再没有了。

盛君殊捏着杯子的指节稍紧,垂睫抿了一口水,唇色让他抿得微微发红:“可惜子竹和白雪。”

“哐啷”一声,张森跳起来,抽了好几张抽纸擦干净桌上的酒,暗瞟盛君殊:“吃、吃鸡太激动了。”

盛君殊扶正杯子:“吃吧,菜都凉了。”

筷子响动起来,盛君殊看向王娟:“对了,李梦梦那边……”

“出院了。”王娟头都未抬,“好几个人来,把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