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南睨着她,把姜瑞精元挂进自己领子里,借他的温度压制天书。
金耀兰朝她走来,款款地,旗袍摆动。她到了自己的地盘,好像上了油的机器,不再发出“格格”的僵动。
她背后是宝嘉丽的玻璃橱窗,隐约可见人体模特的轮廓,但店里黑灯。七点钟,商场打烊,走廊里只留下偏白的应急灯。
高跟鞋发出诡异的脆响:“你会通灵?”
会通灵,必是极阴体质,金耀兰对这副曾经和自己通灵的身体异常有亲近感,也很有……兴趣:“你看到了什么……”
衡南仰头睨着她,从某种角度看,这二人有种共通处。
比如习惯性地抬起的尖尖的下巴,还有嘴角讥诮的冷笑。
“看到你和你老公性生活不和谐。”
金耀兰“碰”打在衡南背后的栏板,商场装的是抗震钢化玻璃,细密的裂纹只是滋滋地蔓延开:“你闭嘴。”
她歪过头,白眼贴得近了,还能看见里面密密麻麻树状的红血丝,衡南马上闭眼。
“我撕开他的头皮,嚼碎他的舌头,我让他慢慢死。”
“你做得很对。”衡南屏住呼吸不去闻她身上的腐气,闭着眼睛称赞了一句。
二十年不说一句实话,舌头留着也没用。平心而论,她觉得金耀兰不够狠,换成她……
衡南眼睛瞬间睁开,一把阻住金耀兰伸向她脖子的手:“这是姜瑞的,你拿走也没用。”
怨鬼死死瞪着她,她也冷冷回视:“你不怕长出唧唧吗?”
“你想变成你最讨厌的物种?”
金耀兰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古怪的笑,很像野兽吞咽口水。
尸化过的怨鬼无法长久地维持稳定,眼角撑裂,红色的肌肉边角露出,舌头不自知地向外吐。
再气质的美人,都无法控制地慢慢变成死后最难堪的面目。
枯瘦的手指用力极大由抓变作了扼,衡南的脑袋“咚”地再次撞在栏板上:“龟缩在男人背后,好可怜。你的命给我,我活得比你更好。”
……但你不知道,龟缩在男人背后其实特别舒服。
虽然盛君殊平时管东管西,不许摘野花野果,不许光脚在地板上走,但她基本上是心想事成的。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去哪玩去哪玩,想不走路往下一倒,甚至也可以被抱着不走路。
这会空调关闭,四面森冷,衡南突然有点想念阳炎体在身边的日子。至于这动不动就犯病的心脏,谁要给谁好了……
怨鬼的脓液吧嗒流到她身上,衡南面色一僵,胃溶物疯狂上涌,“呕——”,毫不客气地吐了金耀兰一身。
衡南嫌恶地拿着她的旗袍擦拭殷红的嘴角,眼里含着生理性的眼泪,黑得波光荡漾,“我的老公你消受不起。”
劲风袭来,一箭当空,擦着金耀兰的头皮穿过,几乎将她的脑袋劈成两半,丰硕黑血飞溅在玻璃墙。
尖利的嘶叫响彻头顶,廊灯“啪啪”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次第炸裂。
衡南就靠在玻璃栏板上,丝毫未觉察已经绽出裂纹的玻璃正小规模的颤动,承受不住“砰”地炸成了金粉。
“师姐!”肖子烈惊恐的叫声从楼对面传来,射出的第二箭在空中偏移,扎进巨大的金属立柱,冒出一路火花。
衡南仰倒,随着玻璃粉花一同坠下楼去,裙摆向上扬起。
耀兰城共九层,有多个穴状中庭,下面的这个是最大的入口中庭,悬挂无数照灯,照耀着超大版画。
坠到底,摔得筋骨碎裂,只需要短短数秒。
凭空出现的盛君殊,变作一道黑色的影,像旋风一样扫荡过商场,挂灯左右摇晃,他斜踩着立柱向上腾空。
坠下的瞬间,衡南伸手一把拽住了挂在楼板上的拉花。
重力作用下,她向滑索般向前滑去,无数广告小吊牌从她掌心刮过,下雪般飘落在中庭。
盛君殊刚碰到她的衣角,脆弱的装饰拉花就承受不住下冲的力量,有一端瞬间掉落下来,衡南顺着坠下的一端,猛然向相反的方向荡去。
盛君殊呼吸急促,心脏都要停摆,一个黑影猛地扑来,将他撞在柱上,怨鬼黑血迸溅。
盛君殊挥刀砍去,金耀兰瞬间消失,从背后扼住他的喉咙,桀桀狂笑:“你救不了。”
鬼怪之于天师,也分三六九等。
尸化的吊死鬼乃是怨鬼中最难缠一挡,他们属于人的意识最少,怨气最重,无法沟通。可瞬移、可分.身,以舌为武器,入门手册中就注有“务必小心”字样——比如肖子烈现在就在拿手撕着缠绕他的巨大舌头。
何况,耀兰城内风水局,是为金耀兰量身打造。黎向巍给金耀兰修建一所“豪宅”,期望她可栖居在此,放下怨气。但这怎么可能?
金耀兰就像回到自己熟悉的老巢,拿什么当掩体、从哪逃跑、哪里有尖锐棱角,总比他们反应快几秒。
现在衡南身处险境,他们争抢的偏偏就是这几秒。
衡南钟摆样摆过去,一头撞到立柱,脚向下踏住了钉在立柱的秸秆箭。
秸秆她见过,一种空心的作物,跟吸管差不多,又软又脆,可做箭已是出人意料。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畅通无阻地踩断它摔下去是什么感觉。
但一缕阻力从脚上传来——肖子烈这根秸秆箭咯吱咯吱地向下弯,却始终不曾断裂,弯到最大限度,竟然像是弹簧一般,猛地向上一抬。
衡南感觉自己像弹弓上的石子,被它弹射出去。
她吊过舞台威亚,从天而降的独舞天鹅。
她现在就在上升,不同的是悬绳是松的。她飞快旋转手臂,如同风筝收线,借着上升势头,抓住上部一个点,圈圈将拉花缠上手臂。
姜瑞的精元在她脖颈上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