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殊脱了外套,轻描淡写:“下不为例。”
锅沸开时,肖子烈拿筷子在里面搅了搅,忽然说:“我们这算不算提前过年啊。”
“今天几号了?”盛君殊让他一说才反应过来,掏出手机看了眼日历,“今天——”
肖子烈拍着腿大笑:“哎?刚好大年三十啊,不算提前过年。”
他把肉捞出来,堆进衡南碗里:“来师姐给你。”
衡南戳了两下,筷子一翻,露出里面红红的芯:“几百年没吃过火锅了吧,不熟练。”
盛君殊瞥了一眼:“没熟放进去煮煮再吃。”
衡南顿了一下。
严重洁癖症患者说得这种话,肖子烈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师兄你没被夺舍吧?”
“别废话。”盛君殊眉头轻敛,悬腕倒酒。
倒了三杯,还有她的份,衡南越发觉得大年夜在盛君殊心中的重要程度非比寻常,咬着筷子头含糊道:“那我们不如直接吹瓶……”
盛君殊轻轻地瞥了她一眼,衡南噤声,酒已倒满了。
肖子烈吃得腮帮子鼓鼓的:“红泥小火炉,是我梦想中的画面没错了。”
盛君殊默然举杯,衡南立刻端起来,肖子烈跟上,三只玻璃杯清脆地碰在一起,熨帖默契,声音并没有多么响。
肖子烈贴着盛君殊的杯子:“恭喜大师兄在一千年后终于脱离单身。”
“恭喜肖子烈在一千年后终于高中毕业。”盛君殊平淡地说。
就看谁更丢人。
服务员耳梢频频飘过“一千年”,饶有兴趣地伸着脖子从吧台望过来,觉得这两个帅哥倒十分有幽默感。
“……”肖子烈僵硬地扭过来,“来来,师姐你也该祝我。”
衡南跟他碰了一下:“那就祝你快点大学毕业。”
到时候就真成了门派上下学历最高的人。
不知是不是衡南的错觉,她说完这句话,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秒,随后火锅沸腾的喧闹声才继续灌入耳中。
肖子烈明明笑得极其开心,杯子里的冰啤酒都在乱晃。
她敏感地回头,看见盛君殊闭着眼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灌得猛而无声,用手背拭了一下嘴唇,睁开眼睛,原本清明的眼瞳里,好似蒙上一层浅浅的水光。
那一瞬间,他的睫毛覆下,似乎迅速想明白了什么,笑了一下:“他也得有那个本事。”
“看不起人。”肖子烈朝他比了个中指。
“那你祝我什么?”衡南把酒杯推了过去。
少年的脸让电暖炉映得如用暖玉,嘴唇让辣椒激得殷红,仔细想了一下,冲她灿烂地一笑:“那就祝衡南师姐得偿所愿吧。”
衡南眼尾沁了点笑。
不知道盛君殊能喝多少。反正一瓶下来,衡南脸胸腔里仿佛燃着一团火。
她把领子落拉下来点,厚重的帘子掀起来的瞬间,她愣了一下。
外面飘着鹅毛般的雪花。
“哇,下雪了。”肖子烈从她背后钻出来,伸手接了一片雪。
雪一絮一絮的,下得很急,盘山公路全黑了,大团的雪花白得耀眼。三个人并肩,盛君殊刻意放慢了步速,雪花黏连着落在盛君殊两肩,他一走,雪花从他身上滚落,留下一道不连贯的水痕。
衡南仰起头,黑黄的天好像破了个大口子,雪就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漏出来。
“师姐。”肖子烈忽然说,“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衡南顿住,惊异地地扭过头,肖子烈的黑色外套在风中无声摆动,少年笑嘻嘻的,鼻尖上落下了一片雪,很快融化,皮肤宛如精灵般白得透明。
“哪里。”衡南侧头打量着他。
这下轮到肖子烈震惊地瞪大眼睛:“我我就开个玩笑……”说话的时候,他揣着口袋,轻松地住步,停在羊肠小道上。
他的语气越来越轻,睫毛颤动,凑过泛红的右脸颊,“这儿吧。”
“师兄?”他瞥衡南背后的盛君殊。
盛君殊勾了下嘴角,没作声,黑发上落了几片雪花。
肖子烈于是安然收回目光,稍微蹲了一点,又把脸往她跟前送了送。
衡南揣着口袋亲上去,那个瞬间,肖子烈突然搂住她的肩膀向前一送,猛地捧住她的脸,衡南睫毛颤动,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感觉像是一片雪融化。
“嘿嘿嘿……”树叶在风中摆动,少年笑得胸腔震颤,“我主动的哦。”
衡南让他放开,落回地面,向后退了几步,盛君殊从背后扶住她。
“就这儿吧。”肖子烈眼底的笑蔓延,稍稍正色,“我不跟你们一起了。”
“你去哪?”衡南想向前走,盛君殊揽住她的腰,几乎是将她钳在原地,“到时间了。”
“到什么时间?”衡南喊道。
“师姐啊,七七四十九天的洗髓,我只洗了十二天。”肖子烈噘着嘴拍了拍身上雪花,“所以充其量只算一半的内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