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南的目光涣散开,越过女孩,看向她背后。
隔间的门正在慢慢打开。
一双挂着血丝的惨白的小手,五个指头,人的手,像从厕所洞里长出来的树,又像漂浮着的尸块,缓慢地旋转着,将她也看得心头一突。
盛君殊小心地跨过女孩,一步跨到隔间上方,直接按住了水箱的冲水键。
“哗啦……”水一冲下,那只手立即缩进洞里,发出“咕叽”一声,漫上来的全是腥臊的血块和化开的血丝。盛君殊凝神看着,分辨这到底是例假还是……
“师兄!”
顺着衡南的视线看去,地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串小小的血脚印,蜿蜒着,一直通向门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跑出去。
盛君殊注意到,这些脚印的脚趾都拐向一个方向。只有右脚,没有左脚,或许说“跳出去”更加适合。
衡南放下女孩,跟着脚印走了两步,猛然看到了一小片黄色衣服角。
“等一下,我好像看见它了。”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猛然追了出去。
盛君殊一怔,“嗖”地跟上了衡南,他小心跨过女孩的瞬间,她又看见厕所里长出了一只手,嘴唇哆嗦着,两眼一翻。
“别昏啊,姑娘!”蒋胜赶忙把她抱了起来。
衡南的脚步越来越快,黄色的小小的影子,在拐角闪现,衡南转过拐角,它不见了,顺着楼梯向下望,从扶手外侧,又看见黄色的影子漂浮在扶手上,听见了空灵的嬉笑声。
“吱——”衡南将门猛地推开,暖气的热浪扑面。她带来的是冷风,无数张脸抱怨地转过来。
好几排座位,坐满了小孩子,座位上堆着背包、衣服、保温壶,以及各种颜色的卡通小毯子,有的拖垂在地上,高高的架子上挂着液体和软管,一个孩子忽然啼哭起来,家长小声地哄。
这是儿科的输液大厅。
衡南瞪着截断在半中央的脚印。
目光扫过座位上几十个正在输液的小孩子,他们有的睡着,有的醒着,在看动画片,有的吮着手指发呆。
——这里面,哪一个是它?
“你找谁呀?”
年轻的姑娘,身上气息太凉,伫立在大厅里,眼神冷冰冰地看过每一排,一个家长忍不住警惕。
“哎,你找谁啊。”
衡南回神,看了眼他孩子的液体,“快打完了。”她沙哑地顺口说。
“哎?哎,护士……换药!”家长的精力马上被这件更紧急的事占据,忙举起吊瓶来。
衡南穿梭孩童的哭闹、低语、梦话和叫嚷中,无数道童稚的声音交叠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纷乱的世界,她从这纷乱荒诞的世界中经过,输液管内液体的滴落是另外一道有规律、如同敲木鱼走针的声音,有的快,有的慢,滴滴答答。
她的步子停住,福至心灵地扭过头去。
向上看,输液瓶内液体还有大半瓶,可是药水却不再滴落了。
管子内壁凝满细小水珠,竟然……全是空气。
衡南赫然扭头,座位上的小女孩睁着眼睛,吮着手指,黑黑的大眼睛,正安静地与她对视。
图图?
衡南一把将图图抱了起来,
三岁的小孩,异常的沉,明明是一个孩子,却好像有两个孩子的重量。
徐云云的孩子。此刻妈妈不在,乖巧地趴在陌生姐姐的肩膀上。
衡南抱着她上下颠着,眼睫慢慢垂下,毫无征兆地,猛地拔去了她手上的针头,一张符纸重重拍在她肩膀上!
那瞬间,仿佛有一道气从图图身上冲出,灯管“砰”地爆开。
盛君殊冲进输液大厅时,里面尖叫一片,尖叫主要来源于家长,他们仰着头,惊慌失措地看着天花板,顶灯一边明,一边暗了,坏掉的灯“滋滋”作响,持续频闪。
更诡异的是,夏天才开的吊扇,正在疯狂转动,发出“呼呼”的声响,病例、毯子和薄衣服都被吹得四处乱跑,风袭击着发顶。
一个家长去搬旋钮,旋钮却整个儿掉在了他手心,衡南仰着头,看见极速旋转的吊扇上,坐着一道柠檬黄的影子。
“嘻嘻……”
笑声很快顿住。盛君殊手上灵符,染了肩上一簇火,感知阴气的方向,大致判断了一下,拖着火尾丢向了电扇。
盛君殊看不到,却丢得极准,衡南看见那道影子落下来,摔在铁皮柜子上,撞出一声巨响,它在灵符的追逐下发出啸叫,钻进了护士台的玻璃窗口。
玻璃“哗啦”一下碎裂,灵符烧到尽头,天师对冤鬼的恐吓也就结束,灵符和碎玻璃渣一起落在台子上,成了一簇灰。
衡南忽然注意到护士台上摆着的、原本写清了换药说明的小黑板上,花边装饰内,变成这样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体。
“鬼娃娃的传说:”
“在医院死掉的鬼娃娃是很可怜的!她不喜欢梳妆,请不要让她穿上漂亮的衣服。”
“……”
她慢慢地将昏睡的图图放在座位上。
黄色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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