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闻季看了一会儿,忽然冲着谛司道:我们再去医院看看。
嗯。
周闻季再次见到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正看着窗外,窗外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现在是冬天,一点儿绿色都没有。
周闻季过来的时候,女人注意到了他,冲他笑了笑。
你又来了?女人朝周闻季笑了笑。
你记得一首歌吗?周闻季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很严肃,他大概吧出现在李度生耳畔的歌哼了哼。
女人先是露出迷茫的神情,随后恍然大悟:啊,我记得。这首歌我听过。
这是她在我和我先生结婚的时候唱给我们听的。
她?她是谁?
以前一个电影明星,长得圆脸,很漂亮的。
周闻季回想了一下,当年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她的异能类似于周闻季中的那种诅咒,但是很显然,她的异能不够诅咒那么强悍。
就连给李度生带来的影响也没有多少,估计她也不会知道李度生后期会有这么厉害。
谛司就坐在周闻季的身边,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面前这个老人是没有异能的。
这个女人还在看周闻季,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年纪的周闻季,估计也是周闻季莫名其妙的吸引各类妇女的原因。
我真的很像要你这么一个孩子。女人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沙哑又难听。
我以前有过一个小孩。女人伸手,颤颤巍巍的放上了自己的肚子,可惜后来他流产了。
她记得所有的事,偏偏忘了李度生,或者说她已经自顾自的让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李度生死在了二十多年前。
病房里沉默了很久,女人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这样也挺好的。
周闻季愣了一下,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抬头去看谛司,见谛司满脸的严肃,周闻季才确信刚才不是自己的幻听。
为什么挺好?周闻季是反问道。
女人又看向了周闻季,轻轻笑了一下,她笑起来不好看,显得局促又勉强。
因为日子真的好难过。
女人在自己老公还在世的时候被宠的像个公主,大多数的事情都不需要她来操心,她就像一株菟丝花,有所依靠。
而后她的依靠没有,她得学会自己生活。自己一个人生活太难了,她得工作,她得养活自己。
要知道在知道李洲的所作所为之后,她的父母就和她断绝了联系,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我养不好儿子的。女人语气还算平淡,我先生死了之后,我发现我连个人都做不好,哪儿能做好一个母亲呢?
他没来到这世上,反而是最好的。女人温声温气道。
周闻季感觉有一些窒息,他其实懂了这个女人的意思,甚至是理解她的,但是理解并不代表认同。
这个女人兴许是觉得自己不是个好母亲,她对不起李度生。
要知道李度生直到加入异管局之前都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的。
这样的成长环境相当的不健康,估计这个女人也看在眼里,她觉得自己生出李度生是害了他。
但别的不说,周闻季知道李度生现在过得还不错,他们小队的人特别多,都挺喜欢这个队长。
而这个女人也从来没跟李度生怎么交流,过,当初她自顾自的生下了这个爱情的结晶,让李度生来到世上。
后来她看到李度生这样的性格,估计觉得自己做错了,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她当初就不该把李度生生下来。
或许是对李度生的愧疚?只希望李度生从没诞生过,这样李度生不用再去遭受那些痛苦?
这些周闻季不得而知,但是他无法与这个女人感同身受,也就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选择。
其实我在想啊。女人忽然开口,我明明孤家寡人,我就年轻的时候给人做做衣服,做做保姆,我其实付不起医疗费的吧。
她说到这里没了声音,周闻季和谛司他们又陪着这个女人坐了一会儿,等护士进来要帮女人解手的时候周闻季他们才起身打算离开。
可没走几步,女人又喊住了周闻季。
小孩。女人看着周闻季的背影,周闻季没有回头,我觉得你挺眼熟的。
没有人回答她,女人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对不起。
女人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没有道理,无缘无故的。
她不是在向这个小孩道歉,这个小孩她都不认识的。
那是向谁呢?
等周闻季他们彻底出去了,女人也没有想清楚。
护士掀开了床单,褪下了女人的裤子。女人看着,忽然有些难受。
她不喜欢陌生人看她的,而且入目就看到了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口。女人更想哭了。
今天想起什么来没有?护士是个很温和的姑娘,说话声音也不大,记得自己有个儿子吗?
我哪儿有儿子。女人笑了笑,反而说道:你记错了。
等护士给她收拾干净出去的时候,女人感觉自己脸上有些湿,伸手一摸,居然是眼泪掉了下来。
护士走了之后进来的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护工,护工大概四十多岁,坐在女人的床边,开始给女人削水果。
女人闲得无聊,开始跟护工聊天:我做不好一个妈的,我连我自己都养不活。我估计还得我儿子养我呢。
你儿子挺孝顺的。护工看着女人这样,叹了一口气,可惜你不记得了,那些打人的混蛋真该遭天谴。
哈哈,不至于啦,女人躺好,看着护工问了句:你有儿子吗?
有,死不争气。说起这个护工气就不打一处来,毕业三年了,还养不活自己,还得靠着我们来接济。
害,跟你们家那个没得比。护工口中的羡慕不掺半分假。
也挺好的啊。女人却自动的忽略了护工后面那句,只听进去了前面的。
女人想,如果他有个儿子的话,如果她能给自己家儿子依靠当然是最好的,只可惜,她活到现在都没有把自己给活明白。
她估计只会成为自己儿子的拖累。
晚上,女人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听到了床边护士和护工的聊天。
她们在说,她的腿可能好不了了,估计下辈子都得做轮椅,实在可怜。
看吧,女人想,她只会成为拖累。
昨天晚上李度生一直都没有出门,周闻季没有机会跟李度生聊一聊。
于是一大早,刚出房门的李度生就被周闻季给拦下了。
周闻季拉着双眼红肿的李度生,要跟李度生聊聊天。
他把昨天和李度生母亲的交谈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度生。
他知道李度生大概率是不会和自己母亲有什么话题的,即便他的母亲躺在病床上。
李度生听完周闻季的陈述之后陷入了沉默,周闻季起身,走到李度生的身边,伸手拍了拍李度生的肩膀:她是在乎你的。
尽管这个懦弱的女人在乎的方式是希望李度生不曾存在过,这种在乎挺膈应人的,但这个女人的确是喜欢李度生的。
至于这个拨浪鼓和这个女人有没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她叫自己的儿子都忘了,哪儿还记得这些。
李度沉默了,周闻季干脆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