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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排队等着卖卤肉的人实在太疯狂了,叶桂枝苦口婆心地劝,就差把心窝子掏出来同这些人说了,然而这些人谁都不相信,非要叶桂枝给记下他们要的分量,然后还要叶桂枝给立个字据。
叶桂枝又不会写字,怎么给立字据?
只能将秀才公苏崇文给拉了出来,苏崇文脑瓜子要比叶桂枝灵活,他同那要求叶桂枝给立个字据的人说,“你要立字据,那没问题,不过你是不是应当先把你要多少卤蛋多少卤肉的数目给报出来?我们也不多收,定金给总价的三成就行。”
那贼眉鼠眼的男人急眼了,“怎么还要给定金呢?我是头一次听说买吃食还要交定金的。”
苏崇文神色寡淡,“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不管是肉还是蛋,都是金贵东西,你现在张嘴要两百斤卤肉,我们给你卤出来了,但你最后张嘴就说不要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若是要字据,那就交定金,谁交的定金早,卤肉卤蛋出锅之后就先给谁留着。舍不得交定金的就安心排队,报个大致的量,我给你们登记名儿,造个册子,等卤肉出锅的时候,就喊着名儿过来拿。”
“当然,我可不给保证说只要登记了名儿就一定能买到卤肉,排队的人太多,就我夫人一个人卤,哪能卤的过来?要是登记了名儿,那就先紧着登记了名儿的人买,要是登记了之后也没能买到,那抱歉了,您赶明儿早点过来,我们先紧着您这边给。”
“还得撂一句丑话在前头,要是有人登记了之后两天都不来拿,那就只能说声不好意思了,您这登记不算数了,往后再来买,能不能买到也只看缘分。”
一个身材干瘦的老太太扁着嘴说,“你们开门做生意,这要求是不是忒多了些?”
苏崇文朝那干瘦老太太拱拱手,苦笑道,“要求确实多了些,还请诸位多多谅解。卤肉和卤蛋不比布匹柴米,卤肉和卤蛋不经放,我们又是小本生意,哪敢多做?万一费材费力做了,但当初说了要买的人不来买,我们的东西一时间卖不出去,那不就砸在手里了吗?”
那老太太看着长得有些刻薄,但还算通情达理,她点点头,道,“确实得这么做。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卤蛋和卤肉都放不住,你那小娘子整天趴在锅窑上也累人得很。”
“这样吧,我是孙员外家的老仆,人称铁嬷嬷,在你这儿预定三斤卤肉和二十个卤蛋,晌午过后差人过来拿,定金的事情就不说了,我相信你苏秀才的名声,你说统共得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你。”
苏崇文心里算了个数,赶紧报给那铁嬷嬷,铁嬷嬷大大方方地掏出铜板来,数够数目之后,交给苏崇文,看着苏崇文在册子的第一行写下她的名儿以及详细的分量,回头又瞪了一眼之前咋咋呼呼不愿意交定金还想拿字据的那男人,嗤道:“昨儿个李员外家才办了喜宴,怎么今儿个就抠抠索索起来了?有这样的家奴,真是给主家丢人!”
孙员外和李员外素来不对付,主家见面时,尚且维持着塑料一般的虚假关系,下人见面却是个个都恨不得掐一架分出个输赢再走。
铁嬷嬷开了个好头,后面那些真正想预定卤肉的人都没说什么,有些人大气,像铁嬷嬷一样报了个数目,把钱交齐,然后便走了,有些人略微有些抠,只交了三成的定金,有些人舍不得交定金,只打算在苏崇文这儿挂了个虚名,打算等卤肉出锅的时候早点来,能抢到多少算多少。
苏崇文在那儿不停地记,叶桂枝听得满头都是汗。
这个人张嘴是半斤,那个人张嘴是三斤的,当天下掉卤肉呢?卤肉不费时间啊!
这肉还没买回来呢,可谓是八字没一撇,要是真再答应下去,那她从早忙活到晚都不一定能够把预定出去的数量给卤够。
叶桂枝附在苏崇文耳边说了一声,苏崇文眉梢一跳,赶紧站起来同那些还在排队的人说,“现在已经预定了百十斤肉出去,今天不敢在预定了,诸位若是愿意,那就耐心等等,我和我娘子今天尽量卤,能卤多少卤多少,若是供应不上,那明早就先紧着诸位来。反正我这册子是从前往后登记的,大家不用担心,今天买不到的明儿个一定能买到!”
张春芽和李大妮单单是看着那些定金就把眼珠子给看直了,妯娌俩主动道:“崇文,桂枝,你们别急,今儿个我们俩来帮你们卤。买卖不好做,好不容易有客人上门,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苏崇文:“……”
叶桂枝:“……”她想说,主要问题不是卤肉累,而是卤肉费时间。
那一锅肉放进去,少说也得卤一个时辰才能卤好,这一个时辰里,锅被占着、火被占着、卤汤被占着,唯独人闲着……
可张春芽和叶桂枝哪里知道这些?
苏崇文的话起了一些效果,有人听说今儿个就算排上队那也买不到卤肉,不愿再等,便甩袖走了,余下的人没多少,苏崇文又忙活了一刻钟,总算将所有排队的食客都打发走了。
扒拉着算盘算了算,苏崇文的脸皱成了千褶包子。
“桂枝,刨除那些只记名字没交定金的人,这些人单单是要卤肉就得一百六十多斤,卤蛋需要三百多个……咱从哪儿弄这么多的肉和鸡蛋啊!”
正值夫妻俩一筹莫展,张春芽与李大妮妯娌俩面面相觑之际,‘热心县民佟掌柜’穿过福临楼的后门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