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公公小声嘀咕,“看着安不安心,咱家不知道,但咱家知道一点,苏夫人你若是带着这么多东西去京城,这一路上绝对费心劳心!”
叶桂枝觉得荣公公说得对,便去同杨绣槐说。
杨绣槐到底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人,她说,“这些东西都是花银子置办来的,好端端,难道还能撇下不要了?都是咱自己用过的东西,送人吧,怕人家觉得膈应而不喜,丢掉吧,自己又觉得心疼,你说这该咋办?”
叶桂枝灵机一动,回答道:“那就应当是找一个拿了咱的东西还不觉得膈应的人,咱把东西给那人,那人也应当不会觉得心疼……娘,你觉得给崇菊怎么样?陛下在圣旨中并没有说要脸妹夫也一并调去京城,所以崇菊和天明多半还是要留在南疆省的,咱把这些东西都给了崇菊,崇菊肯定不嫌弃,咱也不至于心疼东西,娘你觉得呢?”
杨绣槐觉得挺好。
叶桂枝差使着下人将已经收拾好但不打算带走的东西都送去了葛天明府上,苏崇菊没听到苏崇文要被调去京城当京官儿的消息,这会儿的她一脸懵逼,“三嫂突然把这么多东西都给我作甚?这些东西都给我了,三嫂他们不用了?”
负责送东西的小厮想到叶桂枝给他的承诺——带他去京城见见世面,这会儿乐得嘴角都要开到耳根后面去了,他喜滋滋地朝着北方一拱手,同苏崇菊说,“我们家老爷又要高升了,陛下已经传了圣旨过来,调我们家老爷去京城当官,任工部尚书,明日就要启程了。我们家夫人看着这些东西丢掉有点可惜,带去京城的话,还有些不值,就让小的把这些东西都给夫人您送过来。”
苏崇菊如遭雷击,“我三哥这是又双叒叕高升了?他还是要被调去京城当工部尚书?那我大哥和二哥家呢,他们要跟着我三哥一家走吗?”
那小厮点头道:“是的嘞,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心这么齐的兄弟呢!大老爷们和二老爷在听说老爷要被调去京城的消息之后,立马就变卖家当产业,这会儿想来已经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动身。”
苏崇菊又不甘心地问,“那圣旨中有没有说医署的医官是怎么调动的?我相公是否也要被一同调去京城?”
那小厮摇头,“未曾听说过二姑爷要被调去京城的消息,我们家夫人对照着送来的东西列了一个单子,您看看东西能不能对的上,若是能的话,就按个手印儿,小的这就回去同夫人复命去了。”
第63章 入v第四十一章
苏崇菊是绷着一张脸把叶桂枝派来给她送东西的人给送走的,收下的东西全部收入库房,然后就憋着一肚子的气去找杨绣槐了。
“娘啊,你们不能每次都抛下我啊!我三哥调来南疆的时候,你们就撇下我不管了,现在我三哥要调去京城,你们又都欢欢喜喜地往京城迁去,独留我守在南疆,你们舍得吗?”
杨绣槐一脸冷漠,“圣旨是皇帝下的,你去找皇帝哭。”
苏崇菊顿时噎住,不敢再吱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崇菊才抽抽搭搭地说,“娘,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吗?你们这一走,欢欢喜喜地去京城找我姐团聚了,独留我守在南疆,往后山高路远,再见一面难于登天……”
杨绣槐被苏崇菊的碎碎念给吵吵烦了,眼皮子一挑,“你当时丢下亲娘去扬州的时候,怎么就不说心疼心疼你老爹老娘呢!你老爹老娘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容易吗?一出嫁,立马就撇下全家人过好日子去了,现在还有脸?”
“好歹是个官太太,你要是想去京城,还有人能拦得住你?你若是实在舍不得老爹老娘,那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去京城,还能饿着你?”
苏崇菊最怕杨绣槐翻旧账,尤其是这种有理有据地翻旧账,别看她这些年体重噌噌噌地涨,脑子却是一点都没涨,但凡是个能耐点的人,出嫁几年,性子肯定会被磨练出来,可苏崇菊没有,被杨绣槐这么戳心窝子的一说,她就开始掉眼泪了,“我也想跟着你和我爹去啊,可是天明在这儿,我哪能丢下他?还有俩孩子呢……要是我没出嫁该多好,要是我没出嫁,你们去哪儿都不会撇下我。”
杨绣槐见苏崇菊哭哭啼啼,更是心烦,“要是你没出嫁,老娘能摁着你的头把你的头发给绞了送进庵里当姑子去!你大嫂、二嫂、三嫂离开娘家十多年,也没见人家哭哭啼啼过,怎么到你这儿就事多了?舍不得你家娃儿和你家男人,就舍得下你爹娘和兄嫂?在这儿假惺惺的哭啥呢哭!你爹娘还没上路呢,就来哭丧了?”
苏崇菊被葛天明保护得是真的好,别人操持一大家子的事情,就算不会掉秤,那也绝对不会发福,哪像是苏崇菊,腰上的肥肉一圈叠着一圈,原先她的五官还挺漂亮的,这会儿被肥肉一挤,杨绣槐都不大想认她!
一看到苏崇菊,杨绣槐就糟心得很,这倒霉闺女一出嫁就胖了,好像娘家怎么苛待她,不给她吃饭一样。
丢下一肚子委屈的苏崇菊,老苏家再次动身上路,赶在五月中的时候到了京城。
皇帝提心吊胆地替苏崇文养了几年孩子,这会儿总算松了口气。
苏崇文一家已经到了京城,往后不需要再将苏崇文家的一子二女都养在宫里了,这十多年的时间已经将苏崇文的忠诚给考验了个遍,这才是顶顶的好官,忧帝王之忧,急百姓之急,简直就是及时雨,哪里有需要就能去哪里发光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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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鲤和苏茂林、苏修竹在春和宫里住了四年,乍一下接到皇帝的手谕,姐弟三人都是一通狂喜。
次日,苏鲤同苏茂林和苏修竹一同去了尚书房,四年时光过去,她身上的官服都换了几身,跟着她学算学的嬷嬷和内监换了好几茬,唯独没换的,就是尚书房里的皇子与勤文殿里的公主了。
不过皇子与公主也只是大部分没换,新添了几位皇子与公主进来,也有一些公主嫁出了宫。
苏鲤的官服已经从原先的洒金红底官服变成了如今的洒金玄底官服,胸前绣着一尾活灵活现的大鲤鱼,将那略显老成的玄底官服称得鲜活了许多。
跪坐在蒲团上,苏鲤将自己打算讲的东西全部讲完,合上手中的书本,浅浅一笑,拱手躬身道:“祝贺诸位皇子,算学课业到今日便算是结束了。”
一众皇子面面相觑,没太明白苏鲤的意思。
然后,他们就见苏鲤将手伸向苏茂林和苏修竹兄弟俩,温和道:“茂林,修竹,得圣上隆恩,你们能在尚书房中同诸位皇子一共听先生教诲,如今我们姐弟三人要出宫了,你们还不同皇子们道个别?”
苏茂林与苏修竹赶紧起身同在场的诸位皇子还礼。
四年同窗,纵然苏茂林与苏修竹平日里极少同这些皇子们交流,但日复一日的相见,哪怕是点头之交,这会儿也点出了情谊来。
算学课结束后,苏茂林与苏修竹又去同其它课业的授课先生一一道别,苏鲤就站在尚书房外等着,她抬头看着这相当熟悉的斗拱飞檐,又远远眺望像远处,新的藏书楼已经在白尚工的敦促下修建了起来,比原先的藏书楼要气派许多,苏鲤曾在藏书楼中待过不少的日子,这会儿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皇宫,竟然对那藏书楼生出些许不舍来。
浓云从远处汇聚而来,一场大雨瓢泼而至。
苏鲤看着如同倒豆一般砸在地面上的雨珠,有些出神,这一场急雨也是来送她出宫的么?
仔细想想这四年,危机虽然不多,但也有,每次都被她的急智所化解,她也目送了许多条人命在这金碧辉煌中陨落,被草草地裹上席子丢去了乱葬岗,连黄土遮身的机会都没有……若是有机会,她再也不入这皇宫了。
一身着玄色衣裳的少年默不作声地站在了她身后,沉声道:“苏女师。”
苏鲤从遐想中惊醒,转身朝后看去,只见来人眉目如画,浓眉挺鼻薄唇,身形略显单薄,站在风中,让她想到了种在藏书楼边上的翠竹。
这少年就如同翠竹一般挺拔。
苏鲤出声问,“不知十三皇子唤微臣何事?”
十三皇子定定地看着她,过了片刻,才同身后的内监说,“去将我那柄青竹油伞取来,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请教苏女师。”
苏鲤看了一眼那来势汹汹的大雨,道:“殿下若是有什么事情想问,不妨就在这里说吧,茂林与修竹估计很快就能出来了,听闻陛下说,微臣的家人都已经来到了京城,微臣此刻归心似箭……”
“就同我走一炷香的时间,可以么?”
十三皇子抬眸看苏鲤,苏鲤的目光陡然间与十三皇子的目光对上,她感觉自己似乎是在直视一潭幽水,又似是跌入了无边熔炉。
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苏鲤只能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