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消息,就跟黎英有关。”卢湛丝毫没有发现杜知府的异样,自顾自接着道,“属下在无意之中发现,这位寡言少语、不会武功的黎英,居然有个会武功的干女儿。最奇怪的是,他这个干女儿的武功不仅极高,而且路数甚为奇特。属下以前从未见过这种武功,招式精妙无比,百招之内,属下都没有办法拿下她。”
杜知府闻言一怔,这卢湛的武功来历他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放心让他去坐帮主的位置。居然连他也不能拿下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杜知府眼中精光一闪,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卢湛清了清嗓子又道:“那日,属下派人伏击龙芙,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谁知道她身边那个叫碧烟的小丫鬟,居然杀退了属下派去的十几位高手。最后,逼得属下亲自出马,才拿下了她。一审之下,才知道她居然是黎英那个老家伙的干女儿。说不得,属下只有让人,请黎英喝点酒谈谈。”见杜知府的眼光瞥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当然,酒里不小心掉了一粒‘吐真丸’。”
说到这里,他面色突然凝重,道:“这黎英根本不是一个老头,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因为常年带着人皮面具,所以才没什么表情,也不跟人说话。而且,他本名也不叫黎英,而是叫方兆麟!”
“什么?!”杜知府闻言,惊得再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实在是由不得他不心惊,表面上,他是治理一方的知府大人,实则还是金吾卫的一员,而且地位不低。如果不是因为一次出任务伤了筋脉,不适合再到处奔波,也不会被安排到这里。
而他被安排到这里的原因,其中一个就是跟方兆麟有关。那就是查探他的下落,并将他缉拿归案。这么多年来,那个下落不明的方兆麟,一直都是陛下心头的一根刺啊!
在这里都这么多年了,任务一直毫无进展,他都要怀疑之前的密报是否可靠。现在突然有他的消息,他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大人!”卢湛被杜知府的反应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否有何不妥?”
杜知府回过神,摆了摆手缓缓坐下,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道:“人在哪里?”
卢湛一愣,不明白大人怎么突然对那个方兆麟如此感兴趣,不过还是赶紧答道:“在青龙帮一个秘密的水牢之内!”
“带本府去!”杜知府霍地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外走,见卢湛一脸怪异地看着自己,解释道,“本府要亲自审问他,毕竟这牵扯到‘天罡残卷’,不容有失。如果消息属实,本府重重有赏!”最后四个字加重了语气,说完不动声色地看了卢湛一眼,这个人不能留了!
卢湛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划上了死亡名单。听到重重有赏,心中的激动简直无以复加,他正好有事要借用朝廷的力量,于是赶紧在前面带路:“此去大约需要一两个时辰,大人需要带随从吗?”言下之意,这么长的路程已经出了城。
要知道,这梁州城外,可不比重兵把守的城内这么安宁。
这也是由梁州城的地理位置决定的,南方正是黑沙国边境,虽说现在大秦与黑沙国交好,但是小规模的骚扰还是避免不了。尤其最近,因为大秦跟西凉国频频发生战乱的关系,黑沙国似乎也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骚扰的频率大了许多。越多越多的难民朝梁州城涌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这个水牢,无巧不巧,正好在黑沙国与大秦的交界处。
将方兆麟囚禁在此,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梁州城内武林人士齐聚,青龙帮其他的据点基本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下,要想稳妥地安置这个关键人物,卢湛还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最后多亏五当家的提醒,他才记起,青龙帮在两国边界处,还有这样一处秘密据点。
杜知府闻言也是愣了一下,回来之时,已经有守城官汇报过最近的情况,最近黑沙国不是很安分。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提高声音叫道:“叫倾锋、裳禾来见我!”
很快,门外便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大人!”正是倾锋,跟他一起并排而立的则是裳禾。
杜知府点点头,率先走出了房门。
第十章 迷谷(1)
清晨的山峦,雾气氤氲,朝阳缓缓升起,浓雾亦随着温暖的阳光散去,露出了山体本来的颜色。
只有一座山崖的半山腰处,绝壁之上,依旧有一片浓如牛奶一般的雾气带,浮绕在半空中。探头朝下看去,肉眼根本无法透过浓雾,看清崖下的情形。
山崖下,是一个遍布枯骨的山谷。有飞禽的、走兽的,甚至还有不少人骨。骨架旁边散落的各式兵器,以及怪异的姿势,证明他们在死前经过了一番惨烈的打斗,那些断裂的骨头更是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谷底的光线不太好,加上雾气环绕、枯骨遍布,一个不小心,就会踩上一根,发出‘咔’一声脆响,声音经过这山谷的扩大,不提防之下,能吓人一大跳。
唐子昔苦着脸,提起的右脚犹豫着不敢放下,想重新找个没有枯骨的地方落脚,左右看了看,还是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放下悬得有些酸的右脚,再次发出‘咔’一声脆响。
那声音听得她又一阵龇牙咧嘴。
她也不想亵渎这些白骨,毕竟唐大小姐还是坚信‘人有灵魂’之说。
不是说她对这些死者有多尊敬,完全是因为这丫头胆小。别的不说,就是那些骨头缝里,随便钻出一两只什么东西,对她默默瞅上一眼,就够她受的了。
抬头看了看天,依旧灰蒙蒙的。远处倒是隐隐可见连绵起伏的山峦,可四周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没有任何可供通行的小径。让人想避开这些东西,都没有办法。来时的路弯弯绕绕,她早就已经被带路的云义给绕蒙了。就算想走回头路,也走不了。除了跟着他朝前走,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想到这里,她不由幽怨地看了一眼,埋头走在前面的背影。
见对方只顾自己朝前走,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没跟上,壮实的背影,已经快要被越来越浓稠的雾气淹没,唐子昔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大声问道:“咱们还要走多久?”
声音隆隆地回荡在山谷中,似乎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声音,宛如许多个自己在不停地追问‘还要走多久走多久走多久’……
唐子昔被自己这一声吓了一跳,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脚下没注意,一大蓬骨头被她踩碎了。
不过她也顾不得了,明眸里全是惊慌之色。因为,她感觉到背后似乎刮来了一阵风,飕飕地发凉。
“不想死最好闭嘴!”一直默不作声,在前面带路的云义,终于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顿了顿,闷声道,“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就出去了。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最后这段路极为难走,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唐子昔紧紧抿着嘴唇,刚乖巧地点了点头,转眼间又被云义的话再次吓着了。
这一路走来,她都不知道自己踩碎了多少骨头,心中念了多少遍‘阿弥陀佛’。实在是难以想象,他口中的‘极为难走’,到底是怎么个难走法。
见对方的身影在雾气中一闪而逝,忍不住急道:“你等等我!”话音未落,已经带着清脆的‘咔咔’声,朝云义消失的地方跑去。
等她跑到云义之前站立的位置时,突然停住了,明白了为什么云义会说,最后这段路极为难走。
眼前是一条蜿蜒而过的深沟,在深沟的那边,与这边白骨皑皑的情况截然不同。全是齐腰深的长草,中间开满了花朵,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犹如一块彩色的锦缎铺向远方。
唐子昔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深沟,里面的水黑沉沉,幽暗无比,不知道有多深。
她有些犹豫地放下了抬起的右脚,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朝前方努力看了看,却早已不见了云义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走在那一堆堆白骨上,她还勉强能够忍受,但是看着对面一片繁花似锦,却突然有些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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