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璟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没来由地微微一痛,就像是心脏深处被人用针轻轻扎了一下,虽然不是那种剧烈的疼痛,但是却让他本来明朗的心情开始变得黯然。
刚回过头的唐子昔发现了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璟哥哥,你怎么了?”
苏璟哼了一声,故意酸溜溜地道:“你对李陵那家伙可比对我好多了。每次见到我都张牙舞爪的跟个小疯子一样,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乖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本来就是淑女呢。你什么时候对我能像对那家伙一样,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唐子昔闻言翻了个白眼,满脸嫌弃地道:“你怎么不自己检讨一下?陵哥哥可没有每次都把我提起来,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我倒是想做淑女的样子给你看看,可你给过我机会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还好意思怪我,哼!”
苏璟咂巴了下嘴,将她放了下来,道:“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不待唐子昔发怒,他变戏法一般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那家伙给你的,据说可以驱灾辟邪!”那是一条款式很简单的项链,除了坠着的那一颗雕着花纹的木珠之外别无他物。
唐子昔欢呼一声扑了过去,一把将那东西抢了过去,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嘴里甜丝丝地道:“我就知道陵哥哥一定会记得我的生辰。”说完喜滋滋地将那颗珠子挂在了脖子上,偏着头问道,“好看吗?”
此刻的唐子昔笑靥如花,一双如泉水般清澈的大眼睛更是闪闪发光,就像里面住进去了两颗小小的太阳。而她眉眼间那微微的羞涩更是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娇艳无比,让人忍不住想亲一下。
苏璟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将头凑了过去。
唐子昔感受到身边的异样,一抬头对上苏璟怪异的目光愣住了,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目光渐渐从欣喜变为疑惑,再从疑惑变为不解,最后她恍然大悟一般再度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张开双臂一把搂住了苏璟的脖子,充满感激地道:“璟哥哥,谢谢你!”
苏璟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幸福。
唐子昔很快就松开他的脖子,看着他认真地问道:“对了。之前忘记问你了,为什么那个小捕快要叫你小王爷?那个江天晓也说什么斩草除根?还有,安阳王是谁?这里真是他的陵墓?奚老他们真的是守墓人吗?为什么要守墓?他们没有家人吗?”
脖子间的温暖迅速远离,苏璟缓缓睁开了眼睛,接着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愣神,不过他本也没打算瞒她,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道:“你问题还真多,我如果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还会喜欢我吗?”
虽然他嘴上说的轻松,但是紧紧盯着唐子昔的目光却暴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正如江天晓之前所说,眼前这位少女确实是他最大的弱点。对于他来讲,世人在他眼里皆是草芥,唯视她一人如珠如宝。
唐子昔偏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在苏璟紧张而期待的目光中吸了吸鼻子,毫不在意地笑道:“管他是不是真的呢,反正你就是我的璟哥哥嘛。”
这句话可谓是瞬间便击中了苏璟的心灵最深处,那种感觉就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样,让他的防线几乎全线崩溃,差一点就要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对眼前这个少女,他真的不想再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可是他没有把握,如果她真的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事情,是对他恨之入骨,还是原谅?
他不敢赌!
在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好几次就要冲口而出,都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在这个世间除了小昔,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准确的来讲,他不知道他自己还有什么。如果小昔也恨他了,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小昔阻拦,如果她求他,那他还能硬下心肠去完成那个大计划吗?这样一来,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那些惨死的下属,那些冤死的亲人,又由谁来替他们讨回公道?
苏璟藏在背后的手微微颤抖着,喉咙也有些发紧,眼前之人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一样:“璟哥哥,你怎么了?干嘛不讲话?”
唐子昔一脸诧异地看着身子突然僵硬的苏璟,伸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大声道:“傻啦?先别傻啊,你还没跟我说陵哥哥在哪儿呢?他让你带这个来,就没交代什么别的话吗?”
听到李陵的名字,苏璟猛然清醒了过来,看着唐子昔冒着小星星的眼神,有些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但是如果不告诉她,以后她知道了一定会怪他。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万事皆有因
他犹豫半晌,小心地斟酌着语气道:“他病了!”
“病了?”唐子昔虽然隐隐猜到了是这个原因,但是一直没有开口问。
在她看来,如果陵哥哥真的在乎她,不管什么情况都会兑现他的承诺,而不是让别人带一件礼物就行了。之前之所以没有问,是她心中还存着那么一丝希望,他其实早就已经来了。只是悄悄藏在某处想给她一个惊喜,这也是她之前东张西望的原因。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尽量放缓语气道:“他生的什么病?很严重么?”
虽然她自认为表现得很好,定然不会让旁人看出端倪。但是苏璟是谁啊,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叹了口气道:“别胡乱猜测了,这不是借口,他真的病得非常严重。不然我也不会来梁州,更不会打天蛛果的主意。”
唐子昔愕然地张大了嘴,想不到天蛛果居然是给李陵吃的。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秦家的原因,陵哥哥才生气不见她。她也猜到对方会用生病或者事情忙这些借口。没想到他真的病了,还严重到要吃天蛛果的地步。
她的脑海里瞬间便想到了一段让她印象很深刻的话:欲求长生,何处可寻邪?曰求道,曰服丹,曰吞灵草。天柱折而仙路绝,仙路绝而丹道衰;是故,欲求长生,唯灵草矣。灵草者,福地灵脉之所系,日月精华之所溉,肉白骨,活死人;凝七魄,聚三魂;得久视,窥仙门。非有大机缘者,莫可得也。下面还列举了几样灵草的名称,什么紫阳花、七霞草、血髓草等等,天蛛果就在其中。
她不知道其中的记载,到底是真是假。但那本书她是在万佛寺的藏经阁看到的,就摆在无相大师亲手抄写的《清心咒》的旁边,看似是极其珍贵的孤本。所以其中的记载即便有所夸大,但这天蛛果的神奇,恐怕也只有奇难杂症,才能够用得到吧。
他——到底怎么了?
苏璟那低沉且带着磁性的声音继续响起:“小昔,陵哥儿真的非常爱你。”
他还只说第一句,唐子昔就泪崩了,这些天所有的猜忌,所有的怨气,所有的不满统统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自责,仰起脸看苏璟哽咽着道:“他到底生的什么病?”
苏璟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长叹了一口气道:“本不想告诉你,但是你早晚也会知道。与其让你从旁人口中得到一些不详不实的消息,还不如我亲自告诉你。”他扶住唐子昔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丫头,你答应我,听到下面的话一定要冷静,不要哭更不要冲动。”
见唐子昔茫然地点了点头,这才接着道:“他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掌,不但全身僵硬、无知无觉,筋脉中还有一股极寒极阴之气四处游走。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现在每天除了给他喂食太医准备的汤药,还有大内高手轮番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暂时应该无忧。而且我已经拿到了棠廷山的镇派之宝聚阴盆,有此宝相助,定然能……”
唐子昔突然一把推开他,双目通红地大声叫道:“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陵哥哥此次出征,统领的是大秦最精锐的铁血营,是我父帅一手训练出来的铁血营。他们的战斗力我很清楚,就算敌方多出三倍兵力也绝对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而且接到的军令也只是守住故城。故城背靠天险,城防坚固,易守难攻,只要补给充足,根本不会有破城之虞。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玄霆哥哥、屠叔叔他们贴身保护,你跟二哥不也在他的身边吗?所以他不可能被偷袭,更不可能伤得这般严重。所以,你是骗我的,故意吓唬我的对不对?”说完她主动上前抓住苏璟的胳膊,一脸希翼地看着他,想从他的口中得到认可。
苏璟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看着明明泪流不止,却还对他陪着笑脸的少女,心中简直如同千万把小刀在切割一般。面具后的脸颊上一行热泪无声无息地滑落,缓缓流到他的嘴角,苦涩无比。
他硬起心肠道:“我没有骗你,七皇子真的中了毒掌,现在就躺在流音殿内。”
“流音殿!”唐子昔喃喃地重复着三个字。
苏璟知道她心中的疑惑,解释道:“这是后来建成的,离天乾殿不远。本来是准备给七皇子大婚之日用的,只是没想到他……”说到这里他惊觉失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可唐子昔此刻满脑子都是李陵形似枯槁的模样,根本没注意他的话。
苏璟刚松了一口气,谁知唐子昔突然反应过来,追问道:“他到底中的什么毒掌?”此刻她心里想到的是那个被称作‘董一针’的神医,已经在开始盘算怎样把人‘请’到洛阳。
苏璟对她此时心中所想倒是毫不知情,还以为她只是关心李陵的病情,当即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这个你不问我也会说的。坐下说。”说完牵着她的手走到台阶边坐下。
坐定之后,苏璟缓缓开口道:“这个涉及到数年前江湖上的一桩大变。你在江湖上也闯荡了一些日子,可曾听说过‘玄阴掌’这门武功?”
唐子昔闻言一怔,这个‘玄阴掌’她确实在哪里听到过,可是到底是哪里,听谁说的,她却想不起来。
苏璟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点点头接着道:“我还是从头说起吧!你自小就冰雪聪明,能从中发现对七皇子的病情有帮助的讯息也说不定。”
唐子昔闻言点了点头,将身子朝苏璟这边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