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露出一脸谦卑的笑容。
小厮嘀咕道:“不是才用过早点么?莫非主人又饿了?”抬头见到老仆一脸讨好的模样,哼了一声道,“记住了,不要乱闯。否则惹恼了主人要赶你出去,我可不会帮你求情。好了,我要去厨房找主人,你赶紧把这里打扫干净。”说完扭头就走。
老仆等他走远后再次摸到了房门口,正要将双眼贴近门缝,突然一声痛楚的闷哼从里传来,接着便是桌椅倒地的声音,一个男子声音惊慌地道:“唐姑娘,你怎么样?”正是云岫。
此刻他刚扎完一遍针,正将银针再次放在油灯上消毒,闻声回头见到唐子昔的模样吓了一跳,一脚踢翻了一旁的凳子掠到床前,抬手点了她几处穴道。
无怪乎他如此失态,实在是唐子昔现在的模样太过吓人: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一身白色里衣早就被汗水浸湿贴在了身上,胸脯剧烈地起伏,浑身的筋脉更是疯了一样跳动个不停,仿佛里面有东西想要破体而出。
云岫没料到会是这种反应,一时有些呆住了。
就在此时,唐子昔的双目突然睁开,嘴一张就是一口鲜血喷出,云岫躲闪不及被喷了个正着。不仅是胸前的衣衫,连他的脸上都溅上了许多,场面看起来异常的惨烈。
滚烫的鲜血溅在脸上,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正要再次扎针,突然见到唐子昔满脸痛楚的模样,这一针无论如何也扎不下去。
关心则乱,加上这一套针法他练得并不熟练,所以这次行针可以说是步步凶险,要不是实在没了别的办法他根本不会尝试。但是现在情势危急,若是再耽搁下去,别说是解毒了,恐怕唐子昔这条小命都要葬送在他的手里。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又该如何跟那位交代……
就在他犹豫的功夫,唐子昔整个身躯一抖,血迹从嘴角渗了出来,接着又是噗的一声喷到了他的身上。
云岫突然抬手清脆地抽了自己一耳光,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了出来,如此反复,直到心绪渐渐平静,才对着对面的少女道:“唐姑娘,你中的毒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要用另外一种针法将蛊虫逼出来。但是这种针法我也是第一次用在人身上,所以会有什么反应我也不知道。本来等找到我师父,由他老人家亲自行针是最好的。但是现在那条蛊虫已经有苏醒的迹象,如果再耽搁下去,一旦让它钻进你的心脉,到时候就算找到我师父也回天乏术。所以,咱们只能赌一把。”说到再次长吸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如果有任何意外,我云岫会一力承担。”说完不再犹豫,手中的银针对准穴位扎了下去。
这一针下去,唐子昔突然身形一僵,再也稳不住身形整个人朝后便倒。
好在云岫早有准备,左腿早就伸在了她的身子后面挡住,是以唐子昔并没有倒下去。接着他双手运针如风,很快便在她的头上、身上插满了银针。接着迅速将她的身子反了过来,猛然一掌拍在了她的后背。
“噗——”
唐子昔嘴一张,一大口黑血喷了出来。
云岫扭头见到黑血中蠕动的金色小虫,不由大喜,手上却不停,运指如风点了唐子昔身上的好几处穴道,这才将所有银针拔出,把她缓缓地放平。
守在床前的云岫,目不转睛地看着呼吸渐渐平稳的少女,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个舒心的笑容,心中暗忖:好在有惊无险,不然真是要以死谢罪了。
他跳下床走到那滩黑血面前蹲下身,用银针将那条金色小虫挑到了一个洒满药粉的小盒子里,这才盘膝坐在一旁调息。
就在他闭目入定后不久,门外传来一声轻响,他猛然睁开双眼喝道:“什么人?”接着身形一动到了门口将房门打开,外面空荡荡并没有人,只有那个叫忠伯的老仆在角落扫着落叶。
他不由自语道:“难道我听错了?”正要关上房门,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手腕一翻已有一枚银针在手,接着手一扬,银针朝老仆激射而去。
眼看银针就要射中老仆,他却突然直起腰捶了捶,那枚银针顿时射到了旁边的树干上。
云岫看着若无其事弯下腰继续扫地的老仆,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女人好可怕
“师父,热水准备好了。”
就在此时,小径深处走来了一个女子,小心翼翼地端着满满一大盆热水,见到云岫高兴地叫道。
正是杜蘅。
云岫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银针收了回去,走过去接过水盆道:“辛苦了!”
“不辛苦!”杜蘅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笑道,“能替师父做点事,是徒儿的荣幸!师父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暂时没有了,你去忙你的吧!”
云岫不经意地一瞟,发现那个老仆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心中冷笑一声转身走进了房间。
“师父,我帮您搭把手!”杜蘅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来,此时正是表现的好机会,她可不想错过。
然而她站在床边半晌都没插上手,见云岫慢慢擦净那清秀少女脸上的污迹,又开始替她抚平凌乱的秀发,温柔细心的模样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云岫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一个很重要的人!”
杜蘅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是我师娘吗?”
“不许胡说!”云岫霍然回头,双目紧盯着她,语气严厉地道,“你听清楚,这种话我永远都不想再听见。”
杜蘅被他的反应吓住了,没想到这位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师父居然会这么激动,赶紧道:“师父息怒,是弟子失言,弟子以后不敢了!”
云岫这才将如利刃般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语气平静地道:“我不是你的师父,自问也没资格做你的师父。以后不要再叫了。”
“可是……”
杜蘅一听委屈得眼圈都红了,万万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言,居然害得自己要被逐出师门,樱唇微张正要开口解释,云岫却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道:“我姓云,如果你不不介意,就叫我云大哥吧。好了,我还要运功帮她调息,没别的事你就出去吧!”说完走到床沿坐下,将唐子昔扶了起来,双掌抵在她的后背,以自身内力助她修复受损的筋脉。
杜蘅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眼前这位男子转眼间就从师父变成了云大哥,这种心理落差让她实在难以接受。有心想要再争取一下,可看着对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自尊心极强的杜小姐就硬生生将那些哀求之言都压了回去,最终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云岫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睁开双眼看到杜蘅离去的背影,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杜蘅刚出门口就见到端着青瓷碗走过来的罗尘,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便走。
罗尘被瞪得莫名其妙,一错身掠到她前面挡住去路,奇道:“杜姑娘,好端端的你瞪我做什么?姑娘家要温柔一点。”
“我偏不喜欢温柔。”杜蘅将下巴一扬,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道:“就喜欢瞪人,不服气打我啊!”完全是一副市井妇人拉开架势预备大吵一架的泼辣模样。
罗尘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下,赶紧护住手中的青瓷碗,一脸戒备地道:“杜姑娘,我可没得罪你。”
殊不知,他跟她对着干还好,这样一副嫌弃的模样反倒戳中了杜蘅的痛处,她当即嘴一撇哭了起来。
罗尘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急道:“哎,你别哭,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罗大哥帮你出气!”
杜蘅本来就觉得委屈,这会被他一问干脆不管不顾放开了哭,一串串泪珠滚滚而下,很快便浸湿了她的前襟。
这下罗尘可慌了神,本以为这样说她能转移一下注意力,没想到惹得对方哭得更凶了。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有心想再安慰几句,却舌头打结愣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见到对方无意中靠过来的螓首,甚至吓得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