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姬婷的父亲方敏虽然其罪当诛,但是他的家人并不知道他暗中给叛党通风报信的事,在被押往刑场的时候还在大声喊冤。虽然大理寺拿出了那些作为证据的书信,方敏也认了罪,可是唐子昔一直都觉得,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无论一个人犯了多大的罪,那些家眷都是无辜的。可是皇权威威不容侵犯,连文武百官都不敢替那些家眷求情,她只不过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小姑娘又如何敢开口。她能做的,只是在心里偷偷替他们念上一段往生咒。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待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姬婷叹息了一声道:“救你的人一定视你如命,否则的话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唐子昔的眼珠动了动,看了一眼半靠在石墩上的女子,哑着嗓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也中过蛊?”
姬婷笑了笑,答非所问地道:“要彻底解傀蛊之毒。除了要将蛊母驱除体外之外,还要同时将它在体内产的虫卵一并灭掉,否则的是话只是治标不治本。那些虫卵随时有可能孵化成为新的蛊母。所以,必须在驱除蛊母之后,以秘术强行将虫卵唤醒,然后迅速以自身血液为媒介将那些虫卵引至自己的体内。整个过程越快越好,多耽搁一分就多一分风险。这就要求救人者的武功跟医术都有极高的造诣,稍有差池三个人都会当场毙命。”她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似乎很累,闭上了眼微微喘息着。
唐子昔则听得呆住了,她没想到那个白衣女子居然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可是她跟对方非亲非故,实在是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冒如此大的风险来救自己。转念想到白衣女子当时说的话,她说她是受了一位姓苏的故人所托,难道仅仅因为这样?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嘶声问道:“你刚才说三个人?”
“不错。”姬婷睁开眼睛看着她,微微颌首道:“因为被唤醒的虫卵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引出体外,否则就会前功尽弃。而且虫卵入体不仅十分的痛苦还非常危险,非一般人能承受。所以必须是心智极坚而且武功极高的人方可。整个过程凶险万分,所以旁边最好还有一位医术绝佳之人随时照应。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道,“我倒是找到了能驱蛊的人,却找不到这个愿意以自身为媒介替我引出虫卵的人……唉,说来说去都只怪自己命苦!”
唐子昔看了她一眼,质疑道:“以你的姿色跟手段,找个武功高强的人不是难事吧?”
姬婷摇头苦笑道:“没用的。若非是心甘情愿,没有人能承受那种痛苦……说真的,我很羡慕你。虽然我这辈子已经没有机会了,但是我希望你能珍惜,若是那个人还活着的话。”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唐子昔摇了摇头。她没发现自己已经对眼前的女子没有了杀心,二人仿佛多年的老友一般说着话。
姬婷闻言一怔,接着嫣然一笑,道:“有机会的,你一定会知道那个人是谁。”说着说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暗淡,声音也越来越低。
唐子昔慌忙走到她身边,再次抓起她的手将真气源源不断地渡了过去。
姬婷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累得满头大汗的少女脸上浮起一抹欣慰的笑意,想伸手去摸一下对方的头,却发现连手指都无力抬起。
她知道自己已经大限将至,轻声开口道:“唐姑娘,有些话我必须在临死之前告诉你。”
唐子昔嗯了一声,继续输送着内力。
姬婷微微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也只好由着她的了,道:“你以后若是再回洛阳的话,一定要小心一个人。我怀疑她才是整件事的主谋。虽然我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但是十有八九错不了。”
第七十五章 丑陋的人心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之前那块石砖再次被慢慢顶了起来,紧接着一对细长明亮的眸子悄然出现在了缝隙的边缘,偷偷朝外张望,赫然是消失了大半日的李渔。
当他见到背对着自己的少女时,眼中喜色一闪,刚想开口叫她,却又赶紧停了下来。因为此时唐子昔刚巧动了一下,露出了挡住的那张俏脸。他见到这张脸顿时愣住了,眼中浮现出极其复杂的神色。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这边的异样,只听姬婷接着道:“当时屋子里很黑,我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但是我敢肯定是一个女子,而且地位很高。”
唐子昔嗯了一声,道:“你说的这个我也想到了。能在皇宫里拥有这么大势力,而且能不惊动其他人将你抓走,地位一定很尊贵,不是贵妃就是皇后。只是我暂时还没想到,到底是哪一个这么恨我们唐家而已。”
姬婷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这也是我后来想到的,你知道唐将军效忠哪一位皇子吗?”
唐子昔闻言一怔,想了想方道:“应该没有,现在皇帝正值壮年,父亲不会那么明确地站队。”
“不对!”姬婷却摇头道,“唐将军支持太子!”
唐子昔愣了一下,道:“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父亲对他多有赞誉也是应有之事,何来支持之有?”
“问题就出在这里。”姬婷摇头道,“那个太子痴肥憨厚,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所以有人就有了其他的心思。你仔细想想,这些年谁经常对你们示好?”
唐子昔沉吟片刻后方道:“我觉得都差不多。”
姬婷看了她一眼,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淑妃。”
“什么?”唐子昔手上的动作骤然一停,差点被自己反震回来的内力震伤。
不远处静静偷听的李渔大吃一惊,正要从地洞中一跃而出,却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姬婷没想到对方这么大反应,忙道,“不用给我输内力了,我能坚持到把话说完。”
唐子昔摆了摆手,收敛心神将真气运转全身,几个周天之后总算压制住了心中的那阵烦闷之感,这才开口道:“我没事,你继续说。”
姬婷一直关注着她的表情,见她总算恢复了正常才继续道:“淑妃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七皇子取代太子,为此她会拉拢一切能拉拢的人,也会除掉一切支持太子或者不接受她拉拢的人。你想想,为什么她会将自己的独子送到你们唐府,还指明要他进铁血营历练。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想磨砺七皇子?还是因为她跟唐夫人是表亲?”
唐子昔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打死她也想不到,整件事居然还跟李陵有关。
“……淑妃一共生了五个皇子,只有七皇子活了下来。那几个夭折的皇子真的是因为疾病?”
“难道不是?”唐子昔哆嗦着道。
姬婷摇了摇头,道:“不知你记不记得,宫中曾经有一位姓古的太医,他的医术不在孙太医之下。”
唐子昔嗯了一声,道:“皇上曾经派古太医来府里给祖母治过病,医术十分高明。听说因为醉酒失足跌进了荷花池……为此祖母很是难过了一阵子。”
姬婷的眼睛直视着对方,一字一句地道:“他老人家滴酒不沾!”
唐子昔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是我舅公。”姬婷别过头,声音也有些哽咽,“他老人家就是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被某些人灭了口。若不是我无意中见到他老人家留下的手札,恐怕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唐子昔也呆住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良久才出声道:“古太医是被谁害死的?”
姬婷咬牙道:“是皇后。要不是她怕死,请了那么多高手,我早就杀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牵动了伤势,她发出一声闷哼,嘴角也有血丝溢出,神情十分痛苦,抬手制止了唐子昔起身的动作,话锋一转道,“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为了救一对卖唱的父女,将苟尚书的宝贝儿子打了?”
唐子昔默默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了极为复杂的神色。
她怎么会不记得,就是因为一时冲动痛揍了苟澹,她才会被关在家里,然后才有了后来逃走等一系列的事。她甚至有时候都在想,若是当时她心平气和一点,不那么冲动,而是选择其他的处理办法,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是现在再后悔都没用了,大错已经铸成,唐府已经不在了,亲人们不在了,那个肆意妄为的‘唐三公子’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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